“鹽法已壞,所以要改。”
梅可甲緊抿著嘴唇,“且不說朝中反對的聲音如何大。光是這樣改,鹽商就會進而成鹽幫。”
顧左一愣,“可以見得?”
“鹽業自古以來就是暴利,獲此利者很容易聚攏巨財。而經營權期限的設定,又要讓鹽商將搖錢樹讓出去,這有誰會願意?”
“梅公的意思是他們會從中作梗。”
“不僅是從中作梗。而是會使用一切方法阻止其他人搶奪自己的鹽場。必要時候甚至會訴諸武力。如此一來,一商一幫,相互爭鬥,為期不遠。”
顧左頗為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其中的要點倒是簡明,說白了就是商人會幫派化。
極端的說,旁的人即便拍賣到鹽場,有些惡人也要想辦法讓你賺不到錢。時間一久,鹽商就會在爭鬥、淘汰之中逐漸減少為幾家,而這幾家必然是實力強大,富可敵國。
這就有些像是黑社會,而鹽就像毒。就是因為這裡面的利益實在太大,大到不是一紙條文說你們都守規矩人家就守規矩的。
顧左默默的記了下來。
隨後又問:“還有麼?”
“還有,朝廷不再負責鹽場生產,而只是固定取得拍賣鹽場所得收入之後,很多鹽政的官員就不再需要了。大明設有六個鹽運司、七個鹽課提舉司、在各處鹽場所設的近兩百處鹽課司,此外還有數量不等的批驗鹽引所和巡檢司,當然,更不能忘記朝中的巡鹽御史,粗算下來說不定得有一千多名官員,這些人要往何處去?”
在梅可甲看來,所謂改革,最大的阻力就是這個。
這一千人,可不是一千個平頭老百姓,他們都是朝廷命官,鹽運司的鹽運使是從三品的大員。
朱元章對文官苛刻,二品官幾乎就是文官的極限,從三品的官可不小啊。
關鍵這一千多人還有親戚朋友,這樣一算就是大幾千的人可能反對這樣改革。
顧左當然明白,“可如果不這樣改。朝廷去追查守支的原因,各處勳貴、藩王奏乞鹽引的實際用途,這樣事情反而是更加的複雜。”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能安排好這些人的去處,倒也不是不能這樣改。”
顧左心裡想,都是一幫貪官,估計皇帝是不會安排的。
甚至於,皇帝還巴不得把這些人甩掉。
要不然也不會把這個當做是如此改革的重要優點。
再想一步,如果這幫人真的要細究,按照皇帝的性格說不準還會再辦幾個貪汙大桉。
“去處是沒有的。梅公,開海這麼難的事,朝廷也做成了,只是幾個官員,他們要挾不了當今聖上。”
梅可甲一想,這倒是,只不過怕是不會那麼順遂。
他是商人,他知道這幫滿口仁義道德的人一旦拿不到銀子是什麼個反應。
“……少司徒,其實有梅記和少府令的成例在前,為何沒有想過由朝廷來設立皇家鹽商呢?”
顧左心說原來我也是這麼想的,
只不過皇帝說的對,那樣很快便會私鹽氾濫。因為‘國企’無法克服的低效率,一定會帶來質差價高的官鹽。
“只有儘量減少官員參與的環節,才能夠最大程度減少貪墨。”
梅可甲沒想到一個官員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心中升起敬意,“國家幸有少司徒一般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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