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楊一清奉旨入宮。
今天午後,皇帝推掉了所有的事項,而且特命軍機處,內閣,以及剩餘各部尚書,大理寺、都察院主官全部到場,除非躺著不能動,否則不能缺席!
除此外,還有楊一清、楊尚義及周尚文等武將
皇帝龍椅面南,東西兩列十幾名大臣依次排列。
左邊以楊一清為首,所站列的皆是武將。右邊以李東陽為首,所站列的皆是文臣。
中間則是在工部找來的地圖,擺在地面上,所展現的正是黃河‘幾,字形左上角的那部分——河套平原。
幾千年的歷史過來,其實可以這樣說一句。是否佔據河套平原,是一箇中原王朝強盛的標誌。因為河套守不住,河西走廊就守不住,向南關中也受威脅,這麼一柄尖刀抵在脖子上,你談什麼強盛?
皇帝給了劉瑾一個眼色,隨後就有十數名宮女端著茶壺依次進來,熱氣騰騰的清茶在他們面前擺好。
之後這幫人出去,乾清宮的大門也就關上了,殿裡面,除了皇帝與重臣,就只剩侍從室的幾名記錄人員和伺候的司禮監等人。
便是之後續茶,也是按時間來。
除此外,還有特殊之處。便是今兒這開場白還是由劉瑾來。
「各位閣老、尚書。收復河套既已列為國策,朝廷上下諸公沒有不以國策為重的道理,今日朝議正是為此而設。各位皆可暢所欲言,務要講清、講透,務要求真、求實。便是因為朝廷一旦定計,則必有無數財力、人力投入其中,這,可來不得半點馬虎。」
「朕再說一句剛剛劉瑾漏掉的。今日之議,是議朝廷從弘治十八年至正德三年如何收復河套的策略,不是在議該不該收復河套,各位愛卿可不要離題萬里。否則朕說定個國策這樣的話,豈不是成了笑話?」
「陛下。」楊一清首先開始,因為復套的奏疏就是由他上的,「臣可先說個總綱,以便陛下和眾位同僚一觀。所謂復套者,乃是要收復賀蘭山以東、呂梁山以西、狼山和陰山以南、長城以北這片廣大區域。現如今在這裡駐牧的是韃靼蒙郭勒津部,此次花馬池一戰,蒙郭勒津損失慘重。但……」
「……臣於陝西為官二十餘年,總制西北三鎮也一年有餘。微臣以為,有沒有這次大勝,我大明國力都遠甚於韃靼,只是韃靼軍民一體,擅長騎射,來去如風,無可捉摸。大明勞師遠征,他們早早遁去,等到我軍退兵,他們又捲土重來,這才是邊患嚴峻之處。」
朱厚照是能明白這種軍隊有多麻煩的,而且大明不止有北邊要顧,還有東南、西南等等。而韃靼人就盯著長城以南這片沃土。
「……所以復套其實是兩層含義,一者,打得下;二者,守得住。陛下,」楊一清轉身面向皇帝,「微臣並非誇下海口,若只是打下河套,驅逐韃靼人北遁,臣一年便可實現。但驅逐並非殲滅,打下也不是守住,河套缺乏長城保護,賀蘭山與狼山、陰山之間並不相連,也就是說韃靼騎兵可來去自如,不斷騷擾邊境。這是最為艱難之處。」….
「如此說來,河套乃四戰之地,即便拿了下來,也年年有戰事?」這話是楊廷和所問。
他並非反對復套,而是問出致命、關鍵的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裡的確可以說四戰之地,歷史上來看,陰山和賀蘭山這片區域戰爭就非常的多。因為這裡是農耕和遊牧的交界之處,軍事上又特別重要,不圍繞著它打,圍繞著什麼打?
「這世上……沒有固若金湯的邊防,也沒有完美無缺的防線。萬里長城萬里空,百世英雄百世夢。佔了河套,有了
良田、馬場,朝廷便可養兵十萬。十萬兵,勝得過萬里長城!」
乾清宮的大殿裡忽然有中氣十足的聲音,力量上明顯超過文臣。
朱厚照抬頭一看,竟是周尚文出聲!
這番話可回答楊廷和的疑問,也正合皇帝心意。
朱厚照忍不住笑起來,「男兒之志可沖天,彥章這話不錯。朕以為,大明要改變一種思路,以往咱們總想著打下一個地方,然後守著它。這樣做,人家當然來打你,因為你不會還手,不會打出去。有了河套之後,要改變這種局面,憑什麼只能是他們的騎兵來,我大明的騎兵不能去麼?寇可往,吾不可往?!」
李東陽說道:「守不守得住,那是打下來之後的事。就眼下而言,楊閣老,若是要收復河套,朝廷要花多少銀子,出多少兵馬?」
這個就是愁人的部分了。
「若論銀兩,微臣估計不下百萬之數,若是論兵馬,微臣恐再需一支大明騎兵!」
再需一支騎兵?
韓文的臉都要垮了,「楊閣老,你也知道,朝廷養這兩萬餘人,是積攢了好幾年的結果,僅是軍馬就已經讓多處苑馬場不堪重負。你是署理過馬政的,應當知曉!」
「若是先調一萬呢?」兵部尚書王敞提議。
楊尚義和周尚文都不說話,這已經事關他們的切身利益了。
「皇上,老臣不建議分兵。大同、宣府邊患一樣嚴重,達延汗屢次寇邊,若是將大明騎兵各分一半,想的是處處守住,但恐怕是處處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