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此前這大理寺抓算命先生一事,後來也沒查出個究竟,末了也沒了下文。於是乎這些平日裡靠嘴皮子吃飯的傢伙又重新回到往日待的寺廟、道觀附近撐起攤子,繼續營生,和以往的景象並無他異。誰又能與銅板有仇不是?
……
長安東市,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來自大唐各地的尖貨,匯聚此間,各自顧著營生。
“走走走,遊遊遊,疑難雜症你莫發愁。天靈靈,地靈靈,陰陽鬼事我問神仙……”一個算命先生的招子喊得響亮……邊喊邊往這東市的人群裡擠,這叫蹭人氣。
每每擠過的旁人,無一不對他斜眼兒的,或怒斥或回以擠兌,而有些姑娘家的,自是和他比不了力氣,被擠著佔了便宜,也只能心中罵句倒黴,便溜走。為什麼呢?
這傢伙生著尖嘴猴腮臉,柳葉飛絮眉,嵌上一對三角綠豆眼兒,掛一雙翹尾八字鬍,額頭粘著塊狗皮膏藥,橫豎就是一副心有邪術目光不正的惡人像。時不時還叫嚷:“讓讓,給老道讓點兒路……”這一張嘴,五步之內都能聞著他嘴裡的惡臭。誰又能待見他?一個個鄙夷著,恨不得離他遠點兒。
他臉皮子厚實,倒也習慣了這些。沒多大點兒功夫,尋了一處地界兒,支起攤子,擺上傢伙事兒,幡旗杵在一旁,上面繡著三個字:柳半仙。見著幡旗就知道是個算命的攤子,這是常識。
柳半仙?柳無命是也!他這一招叫做化整為零,扮豬吃虎的玩法。他的目的並非算命看相,卻是要繼續幫袁天罡擒些生魂,討些賞賜。先前的幾張丹方,著實讓他嚐到了甜頭,如今再入長安,自然也是應了袁天罡的要求,說好了賞罰。
……
一個下人打扮的小廝來到鬧市。他按老爺的吩咐,要給自家小姐尋個算命看相懂醫術的先生。老爺還吩咐,需找個眼生的。至於為啥要眼生的,這小廝也不知道,領命辦事罷了,問那麼多作甚。
瞅了一晌午了,該轉的地方一個沒落下,不該看的地方也尋了個遍,而見的先生都是些老面孔,這幾日他都光顧過。本打算回去交差,卻見在東市看到了柳半仙。於是,上前詢問。
“柳半仙,您得空不?”小廝欠了欠身子問向柳半仙。
“怎地?你要看像?還是占卦?”柳半仙有些不耐煩的應著。在他看來,這種打扮的就是讓他看,估摸著也落不下幾個子兒,出力不討好,麻煩事兒。若是再遇到個倒黴主,必然是件賠本的買賣。柳半仙傲嬌著,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勢,輕捋了下小鬍子,眯著眼睛瞧那小廝,想唬這他滾蛋。
見小廝半天沒應話,又沒有要走的意思,故作玄虛,重重的清了下嗓子:“嗯……嗯……咳。”算是提醒小廝,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傻站這兒算幾個意思?
“不是小的要看,是我家老爺讓我尋個先生。給我家小姐瞧瞧。”小廝回過神兒,明白過來,趕緊回話。
“哦?如此,那帶路吧。”柳半仙眼仁兒咕嚕一轉,覺得“有戲”,就應下,收拾了攤子跟著小廝一同走去。而在他心裡,這並不只是一單生意。
沒多久,到了一府宅前,柳半仙見門臉頗氣派,心裡美得很呢,今天又能撈一筆打打牙祭了,盤算著,小步子更是邁的輕盈。也不知這家的小姐要問何事?管她呢,賺了銀子擒了魂魄就成。
柳半仙隨徐府下人進了正堂,見人多,行了禮,就要辦事兒。
“啊,這個徐小姐所問何事呀?”柳半仙裝腔作勢的問了句。
“小妹近日不知怎地,總是噩夢連連,說是有惡鬼尋她討債!勞煩柳大仙您,出手幫忙看看。”開口回話的是夜零,並不是徐家小姐的哥哥。徐巖的天下會早前就將這幫道士齊篩了一遍,雖說辦法笨,但也多少有些效果,於是乎這幾日徐家可沒少請算命先生上門,為的就是廣泛撒網,重點捕撈。今兒這位柳半仙,他們還沒看出個究竟,所以依舊照本演戲。
“可請令妹出來?我瞧瞧便知。”柳半仙繼續生裝,顯然被大仙二字捧的高興,看來這架勢妥妥的唬住了徐家人。
“去請小姐來。”夜零命令道。隨即轉身向正位坐著的徐巖點頭示意。
“是!”小廝言罷,便下去。
一會兒,徐真真裝著一副驚嚇過度的病態來到前廳。嬌嗔著一個勁兒的輕嘆。而夜零與徐巖此刻卻盯著柳半仙,生怕哪裡疏漏,看走眼冤枉了好人。
……
柳半仙也不含糊,上來就做法開眼。他取出布袋裡不知是什麼的水,倒出一點往眼睛上一塗,滴哩咕嚕的唸了一串不知是什麼的咒語。作罷,猛的睜開雙眼,圍著那徐真真看,眼耳鼻舌口,甚至連牙齒都要摸上一下,攪的徐大小姐差點嘔出來。柳半仙忙完,徐真真輕抬嬌手放在鼻息前,捂了好一陣。
一旁的柳大仙,煞有介事的閉目養神,眾人見著也沒說什麼,都在等他。
稍傾,柳大仙慢慢的睜開雙眼,吐納如蘭一番……做戲做全套,算卦靠忽悠,柳半仙學的一點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