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一日之始。
清風觀門前,道童們的忙碌已經到了尾聲。
將散落的草莖葉片清理打掃乾淨,石階又變得潔淨如初。
這也是他們的早課之一。
在黎觀主屬下,課業不僅僅包括讀書習武,打坐唸經,幹活勞作同樣是其中重要的一項內容。
一陣微風拂過,捲起片片落葉。
從石崗上飛出老遠,打著旋又掉在道觀門前。
便有小道童暗暗罵著,彎腰弓背撿拾起來,丟進身後揹著的竹筐。
忽然,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朝著遠處的珞水河所在的方向望去。
剛開始視線中空無一人,但過得片刻,道童便看到一個溫文爾雅的青衫男子,正緩步朝著道觀走來。
男子揹負雙手,一步蓮生,一步蓮落,隨著距離的接近,彷彿春天也跟著一同到來。
石崗之上,黎焜死死盯著那道緩步而來的身影,面色早已經變得無比沉凝。
他深深吸氣,又重重撥出。
努力平復著語氣,“道子速走,此人是青蓮宗師,而且很有可能是踏入陽極境界的大宗師。”
衛韜雙手隱於袖中,各自結出元胎拳印,在青衣男子棄舟上岸而來的時候,就已經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彷彿晉入到了入定狀態之中。
聽聞此言,他微微頜首,面上露出溫和笑容,“觀主是如何看出此人修為境界的?”
黎焜見衛韜沒有離開的意思,也就沒有繼續出言再勸。
畢竟面對著陰極陽生的大宗師,只要對方確定是衝著清風觀而來,就這麼一點兒時間也走不到哪裡去,反倒不如放寬心態挺直腰板,至少不會在氣勢上認慫,沒有落了元一門人的面子。
沉默一下,黎焜同樣笑道,“以前老道有幸見過本門寧道主出手,再看此人一路行來寒意退散、春意盎然的樣子,似是和道主雲迷霧鎖、生生不息的意境有幾分相似之處。”
衛韜點點頭,又問了一句,“那麼在觀主看來,這妖人和道主他老人家,誰的實力層次又能更勝一籌?”
黎焜思忖著慢慢回道,“老道不懂陰極陽生,但細看此人所展現的青蓮意境,在籠罩範圍的邊緣處還有少許不諧滯澀的感覺,應當不如道主更加圓融無礙,返璞歸真。
不過既然是青蓮宗師,身上定然隱含來自於往生之地的靈意,那麼道主和他對決交鋒,戰而勝之應該可以做到,但想要取其性命卻並非易事。”
說話間,青衫男子已然越過河灘,來到通往道觀的石路之上。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眼睛,“黎觀主可以走了,帶著觀內弟子從後門離開。”
黎焜不由得一怔,“那道子呢?”
“你們可以走,我卻是不太好走。
更何況有客自遠方來,我身為青麟山道子,自然要好好接待一番,才不會墜了我們元一道的顏面。”
黎焜猶豫一下,“我一把老骨頭了,雖然肯定無法攔住此人,但若是伏低做小給他磕幾個頭,或許還能拖延少許時間,還有一絲可能讓道子抽身退走……”
“不用,黎觀主若不離開,也不要上前,就站在這裡別動。”
話音落下,衛韜向前一步踏出,同樣來到石路中央,似緩實疾朝著對方迎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接近。
邁下最後一級臺階,當衛韜站上碎石鋪就的平路時,身體毫無徵兆向下沉降少許,似是有巨力突兀降臨,壓迫在了他的身上。
與此同時,還有隱隱的粘黏吸力,就從地面傳來,彷彿磁鐵的陰陽兩極,在不停將他向下牽引拉扯。
衛韜面無表情,看一眼有些扭曲的碎石路面,舉重若輕抬腳踏地,又向前邁了一步。
冬!
這一步踏出,
碎石路面陡然一震。
就連後面的石崗都微微一顫。
黎焜力灌雙腿,穩住身形,目光之中頓時充滿難以置信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