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所賜宅邸位於東城金水河畔,此處達官顯貴雲集,距離皇城極近,遠非其他地方可比。由此可見薛珣聖卷不衰。
外祖孫長義與小姨孫紫筠自是與有榮焉,晚間與薛振鍔嘮叨了好半晌才放其回房。待到了早間,孫長義便打發管家帶了僕役、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去了那宅邸打掃。
那宅子本是禮部左侍郎的府邸,兩月前禮部左侍郎告老還鄉,這宅子便空置了下來。
薛振鍔隨著一干人等取得宅院,見四處規整,屋中只落了些許浮塵,倒是省了修葺。
不兩日,宅院打掃乾淨,小姨孫紫筠又親自出馬,選了二十餘家中妥帖的僕役、丫鬟進駐宅邸,又讓管家臨時將這宅院管起來。
帶到了下午,薛振鍔會同孫紫筠乘坐馬車去往定淮門外的碼頭,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見一艘官船靠岸。
二人出得馬車,不片刻就見管家老周招呼家中下人將一具具箱籠挑下。
薛振鍔上前幾步,遙遙喝道:“周叔,三年不見可還安好?”
周管家回頭看了一眼,略略回思才將眼前之人與三年前的少年聯絡起來,旋即一張老臉好似鮮花怒放,奔行過來抱拳道:“二郎?誒呀,三年不見,二郎愈發出息了。瞧瞧這身量,怕是老爺也趕不上。待老爺看了,不定怎地歡喜呢。”
薛振鍔笑道:“周叔還是那般能說會道。”
周管家樂道:“三年不見二郎,哪裡還管得住嘴?咦?四娘子也來了?見過四娘子。二位稍待,我這就去知會老爺一聲。”
周管家健步如飛,不片刻上了官船。大抵過了一盞茶光景,便見一紫袍文官自跳板大步流星而來。
薛振鍔耳聰目明,遠遠瞧見只三年光景,薛珣的雙鬢便染了不少風霜。想來這三年殫精竭慮,日子不太好過。
那薛珣奔行到身前,好似痴呆了一般站定一丈開外,打量薛振鍔一番,兀自不太相通道:“鍔兒?”
薛振鍔恭敬稽首:“不孝子薛鍔見過大人,大人這幾年可還安好?”
薛珣心緒激盪,望著薛振鍔頓時便想起了亡妻,當即眼圈翻紅聲音略微哽咽道:“好,都好。二郎的肺癰徹底好了?”
“徹底好了。”薛振鍔說道:“若非大人當年四處求醫,兒子哪有今天?”
“該當的,該當的,”薛珣上前兩步,細細打量薛振鍔,點頭讚許道:“身量追上為父了,就是有些偏瘦。待回了家,讓你三姨好好給你補一補。莫說這等話,你我父子之間,本就合該如此。”
“姐夫。”
這時孫紫筠才上前見禮。
“四娘也來了?不知老泰山近來可還安好?”
孫紫筠抿嘴笑道:“父親好著呢,就是前些時日貪嘴犯了痛風,不過前兩日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了。”
“那就好。”
“咦?三姐呢?”
薛珣突地尷尬起來,暗中瞥了一眼薛振鍔,這才說道:“釗兒還小,耐不得風寒,你阿姐還在船上。等安置了馬車再下來不遲。”
好似生怕薛振鍔追問,薛珣一跺腳道:“船上還有些公文要整理,我去去就來。鍔兒、四娘,你二人不若先在馬車裡避一避風寒。”
說罷薛珣扭頭就走,身形狼狽。
孫紫筠掩口而笑,薛振鍔在一旁只是搖頭。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家當盡數安置在馬車上,周管家上船去請,薛珣這才帶著孫碧瑤下了官船。
眾人見面,薛振鍔只是微笑,孫紫筠湊過去與孫碧瑤悄聲私語,又湊過去看乳孃懷中抱著的錦孩兒。
薛珣咳嗽一聲,隨手一指馬車:“鍔兒,你我上車說話。”
“好。”
一行人等紛紛上了馬車,孫家僕役指明路徑,七輛馬車轔轔而行。
當先車架之中,薛珣與薛振鍔相對而坐。薛珣老大的不自在,好半晌不知該如何開口。
總不能直白道:我看你三姨不錯,乾脆娶作續絃,還生了個孩兒罷?
薛振鍔笑道:“父親無需如此,此事我已盡知。母親早逝。父親這些年拉扯我已是不易。既然父親與三姨琴瑟相和,那我唯有歡喜,沒有挑不是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