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道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薛振鍔幾番找尋不得,又哪裡知曉其所在?
當下只是搖頭,袁德瓊惋惜一嘆,便不再多言。又叮囑一番修行事宜,隨即回返後山。
接連幾日,薛振鍔修行不綴。混元功煉谷化精之法乃是動功,以樁功為根基,伸展四肢以搬運氣血。
薛振鍔不過修行幾日,便感覺氣血之中有暖流湧動。那暖流由氣血而生,匯聚下丹田又潰散而去。
問明師父袁德瓊,得知此乃濁流雜炁,不經提純,修行之人不可納取。那潰散濁流雜炁,自下丹田而散於周身,反哺先天精元,此為煉谷化精之法門所在。
又修行十餘日,薛振鍔清早潔面之時但見自己天庭飽滿,一雙眸子漆黑有神,心中暗忖,只怕這便是煉谷化精之功。
待休沐時,薛振鍔鼓動牛振雷,二人結伴去了一趟縣城。牛振雷這夯貨只惦記吃食,尋了個鋪子,要了醬骨頭大快朵頤,又要了一罈老酒,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薛振鍔尋了那芙蓉樓,打探張道人行蹤。
肺癰痊癒,先前打熬筋骨,如今又修行煉谷化精,如今薛振鍔身形五尺有餘,面如冠玉,任誰見了都得稱上一聲‘俊俏道士’。
邁步而入,便有香風撲面,一女子未曾開口人先笑:“這才晌午,便有貴客上門,真真是應了早間喜鵲叫。”那女子面上敷粉,手中提著香帕,輕遮下顎,訝然道:“喲,哪裡來的俊俏小道士,若樓中姐兒見了,非要疼愛一番不可。”
那女子明顯上了年歲,眼角魚尾紋深重,薛振鍔稽首一禮,口稱‘慈悲’,言道:“小道來此尋人……”
不待說完,那女子便輕浮笑道:“你這小道士有趣,來這芙蓉樓的客官,又有哪個不是來尋人的?咯咯,可要奴家推介一番?林嫣兒最擅撫琴,圓珠兒擅舞……誒呀,怎地還堵在門前?且進來說話。”
那女子上前便要捉了薛振鍔手臂,薛振鍔略一振袖,不落痕跡閃開,點頭道:“也好,那便進去說話。”
那女子只當薛振鍔是個雛兒,一抖香帕,轉身引著薛振鍔進了芙蓉樓內。
修行經年,薛振鍔五感敏銳,只覺樓中氣息頗為渾濁,略略蹙眉,便尋了一張桌子落座。
那女子湊將過來,在一旁落座,招呼道:“上一壺好茶來,算奴家請的。”轉頭笑道:“小道長,可要見見奴家的女兒們?”
“不忙,”薛振鍔道:“不知媽媽近來可曾見過一道人。”
“咯咯咯,小道長真會說笑。武當山上宮觀一百零八,莫說近來,哪天沒有道長捧場?”
薛振鍔道:“我尋那道人姓張,年歲五十開外,身形魁偉,且銀錢不豐……”
面前女子臉色驟變:“張玄一?”
“咦?正是,媽媽可知張道長下落?”
女子一拍桌案,怒道:“那腌臢貨不知怎地得了幾兩碎銀,在樓中盤桓幾日。莫名其妙蠱惑了奴家女兒,前日翠兒趁著採買胭脂水粉,與丫鬟換了衣裳偷偷溜走,奴家派人找尋一天才得知,那小浪蹄子竟與那邋遢張私奔出城……奴家正惱火不知下落,小道長,你與那邋遢張有何干系?”
薛振鍔倒吸一口冷氣,張道長威武!要面貌沒面貌,要銀錢沒銀錢,便是如此,還能蠱惑青樓女子與其私奔!
眼見女子面色不善,再不分說只怕要惹火上身,薛振鍔當即皺眉道:“走了?那張道人欠了小道一些銀錢,到處找尋不見,竟然是跑了。”
那女子面上狐疑:“小道長莫不是哄騙奴家?”女子略一招手,便有幾個漢子圍攏過來。
薛振鍔正色道:“小道乃真武紫霄宮弟子。”
一句話便讓那女子面色緩和:“原來是真武高道,想來與那邋遢張沒甚干係。”
薛振鍔起身稽首:“既如此,小道不便久留,便當那銀錢丟了便是。告辭,媽媽留步。”
那女子又換做輕浮之色,言說道:“小道長到底年歲還小,不懂這樓中妙處。待過上幾年開了竅,小道長一準樂在其中。”
樂在其中?薛振鍔回頭瞥了一眼樓上掩面嬌笑的幾個女子,‘半點朱唇萬人嘗、一雙玉臂千人枕’,這等庸脂俗粉還是敬謝不敏罷。
匆匆離了芙蓉樓,薛振鍔心中暗忖,這下只怕愈發找尋不見那張道人,也不知這老騙子躲在何處與那翠姐兒快活。
回了醬肉鋪子,那一盆醬骨見了底,一罈老酒也見了底,牛振雷喝得面紅耳赤,正與鄰桌客人肆意說笑。
見薛振鍔返回,牛振雷好似見了救星:“小師兄可算回來了,快快借灑家一些銀錢。”
薛振鍔奇道:“師弟身上銀錢不夠?”目光掃了眼桌面:“這些吃食要不了半兩銀錢罷?”
牛振雷嘿嘿笑道:“許久不曾下山,多飲了一罈老酒,是以差了二錢銀子。”
身後夥計道:“這位道長海量,上好的老酒足足飲了三壇。且酒意上頭,恁地聒噪。小道長快快結了銀錢,將這位道長帶走罷。再說下去,小店哪裡還有客人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