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鍔不知該如何勸說。此前序過年齒,殷素卿比他年長一歲有餘,這般年紀換在後世還在無憂無慮的上中學,可放在當下卻要考慮擇一夫婿、相夫教子。
情知殷素卿心緒不平,薛振鍔便道:“想那般久遠做甚?總歸要活下來,這萬里山河你只見一隅,天下之大金彩紛呈,有生之年總要四下觀望一番,才算不負此生。”
殷素卿目現希冀,言道:“倒是早有此念,奈何不能成行。”
薛振鍔眼珠一轉,又道:“不若求了紫霄宮裡的高道緩緩而治,如此拖延個幾年,待婚事放下你也痊癒,豈不是兩全其美?”
“呵,你當我不曾想過?身邊嬤嬤、女官跟著,紫霄宮的高道見了面都客客氣氣,哪裡有光景求告?”說道此節,殷素卿一雙杏眼突地盯向薛振鍔:“聽聞你天資卓越,不若你儘快修成高道,再取代那木頭人老道,如此還算有些可能。”
薛振鍔先是得意洋洋,跟著又苦著臉道:“欺君可算大罪,女俠還是另找旁人吧。”
“嘁,枉我怕你捉不到獵物,還給你帶了肉食。”
薛振鍔當即道:“罷罷罷,那我便捨命陪君子。他日若是事發,還請素卿念在朋友一場,出手援助。”
殷素卿咯咯笑道:“沒影子的事,說得好似真的一般。”
略略嘆息一聲,她起身道:“時辰差不多,我也該回返了。”
薛振鍔起身稽首一禮,談笑道:“那小道目送公主殿下。”
“呵。”殷素卿重新將兜帽繫緊,提了提籃朝原路返回。
薛振鍔目送片刻,回身將篝火熄滅,又用積雪覆蓋,如此便不虞生了山火。
剛剛起身,隱約便聽得一聲驚呼,他扭頭望去,卻因隔著樹林什麼都沒瞧見。略略回想,那一聲驚呼好似源自殷素卿。
武當山道宮林立,算不得人跡罕至,便是有猛獸,也不過是三三兩兩的狼,成不得氣候。若真有大蟲遷徙而來,道人們定然出手,或誅或逐。
薛振鍔料想殷素卿只一聲驚呼,興許是山路滑,崴了腳。他快步朝聲音方向行去,放才行了百十步,便見林中躍出一人,好似大鳥一般提著那熟悉身形,一縱身便是十幾丈。
薛振鍔心思電轉,第一個念頭,殷素卿被此人抓了;第二個念頭,趕緊跑!
自己這等病秧子,真打起來估計連殷素卿都打不過,撞將上去不過白白送死,莫不如立刻逃走,好歹也朝紫霄宮裡報個信。
薛振鍔決斷做得快,轉頭剛跑出去兩步,便聽得而後惡風襲來。他只來得及略略矮身,便覺後背遭了重擊,整個人如墜雲端,飄蕩起來橫飛出去十幾丈。
所幸地上都是積雪,卸去了大半力道。他翻滾幾圈才停將下來。可饒是如此,也禁不住肺腑一陣翻江倒海,後頭一甜,張嘴便吐出一口鮮血。
視線也開始模糊,耳中嗡鳴一片,薛振鍔強撐著側頭,便見一模糊身形奔行而至。好似天際傳來的飄忽聲音傳入耳中,只隱約聽得‘……鍔……快跑’幾個字。
薛振鍔正瞪大眼睛看著那身形靠近,心中有些茫然,莫非這一世便要死在此地?
耳中嗡鳴略略恢復,便聽得那人道了一聲‘咦’,跟著探手一抓,薛振鍔便如同小雞一般被其提在手中,而後眼中亂花迷眼,耳畔風聲烈烈。
暈過去前,薛振鍔扭頭便瞧見殷素卿正絕望的看向自己。下一刻,也不知撞在了何處,薛振鍔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得蓽叭聲不絕於耳,火光烤炙得臉面滾燙。薛振鍔呻吟一聲,睜開眼便瞧見三尺開外生起的篝火。眼珠轉動,篝火邊蹲踞一人,殷素卿則委頓在了巖壁。
仔細觀望,殷素卿胸口起伏,氣息平緩,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睡了。薛振鍔略略放心,再四下打量,見此處應是一處巖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