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見到那個人，年紀很年輕，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便疑惑地扭過頭，看著師平。
他不記得有提問的環節。
師平微微搖頭，示意這不是他安排的，但由於是直播，他也沒辦法制止。
這件事如何處理，就落在了沈昕的身上。
而且，這個人不僅舉起了手，也叫住了沈昕，這讓沈昕沒辦法假裝看不到。
“有什麼事？”
“沈老師您好，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一名記者，和身為漫畫家的朋友一起過來，我看過您的很多漫畫，覺得都還不錯。”年輕人站起了身。
“謝謝。”沈昕微微頷首。
“您剛才的講演也非常好，但最後的結尾，我並不贊成。現在，很多網路平臺興起，給了很多漫畫家選擇，哪怕是水平不夠的漫畫家，也能在平臺上連載。而且，智慧手機的普及，使得很多漫畫app有了發展的機會，這也給了漫畫家生存的土壤。我想說的是，現在的好作品並沒有變少。”年輕人說道。
“原來是記者朋友。”沈昕頷首。
現場會來記者，沈昕一點都不奇怪。
師平之所以直播這場釋出會，就是為了擴大“漫畫盛典”的知名度，邀請記者一點再正常不過，而這名記者有一名漫畫家的朋友，同樣不足為奇。
“我想你的朋友既然能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在圈子裡有一定知名度的漫畫家吧？”沈昕問道。
年輕人點頭。
“那麼，等這場直播結束，你問一下你的朋友，他怎麼看待前段時間發生的工作室事件。都說，作品是漫畫家的孩子，我想你的朋友應該也有這種想法。但是，那些進入工作室的漫畫家，他們之中有多少人是想畫‘自己’的漫畫？而不是僅僅作為代筆。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如果漫畫市場真的大好，他們為什麼不搏一下呢？我告訴你，他們不敢。一部漫畫從開始構思，到透過連載會議，再到連載，差不多半年時間。網路平臺或許快一點，但也要兩三個月，這還不能保證作品大賣。如果沒人看，幾個月的辛苦白費，吃飯都是問題，更不用說養家餬口。
“至於說，網路平臺……沒錯，智慧手機的出現，多了很多漫畫平臺，但也多了很多其他競爭的app。輕、影片、短影片、自媒體，手機遊戲……這麼多軟體集中在一個手機上，時間就被劃分了。不要只看平臺變多，也要看到讀者花在漫畫上的時間變少了。你是記者，你應該知道這些調查吧？”
說到這裡，沈昕深吸一口氣，神色嚴肅起來，扭頭看著導演，“直播可以結束了嗎？”
導演一臉迷茫，不知所措，連忙看向師平，見師平點頭之後，掐掉了直播訊號。
沈昕拿著話筒，一隻手塞進褲兜，看著臺下的漫畫家。
“有些話，我其實並不想說，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大概前段時間，我和俞總見面，就談到了國內漫畫。我的感覺是，漫畫行業整體在往下走。國內競爭不夠，導致沒辦法出現名作，所以，我才提議是不是可以聯合其他平臺，增加作品的競爭，創作出足夠多的好作品，來吸引讀者。
“或許有人會罵我，說自己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再增加與其他漫畫家的競爭，會被壓得透不過氣來。可是，我想問那些以漫畫為生的人，你們真的考慮過以後的事嗎……二十年、三十年之後，當漫畫的盤子只夠個位數漫畫家分的時候，你們確定你們是其中之一嗎？
“你們不能，因為沒有人可以確定未來的事。說句實話，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國內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漫畫了。我的兩個朋友一直在各大雜誌和app上掃榜，抱歉，他們也沒有向我推薦過一部國內漫畫。
“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的看法。你們可以說，我的判斷不準，可以說我是在胡說。這些我都承認。我只是一個人，不是漫畫之神，它是手冢前輩的稱號。但是，我怕越往上走，越是孤單，因為……你們已經跟不上我的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