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那侏儒老人閉上了眼睛,思緒飄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夜裡。
十年前,荒山山頂,亥時,侏儒老人和黑衣人兩人交手百餘招後,只見那黑衣人飄然站定,拊掌笑道:老祖神采更勝往昔,實是可喜可賀。
侏儒老人暗自心驚,自三十多年前因那事重傷過後,便躲在這秦嶺荒山裡療傷,時至今日方才好的七七八八,期間更從未在江湖走動。這人竟尋到他藏身之處,而且還一語道破他的身份,怎不叫他驚愕失色。
侏儒老人穩定了一下情緒,寒聲道:閣下是誰?
黑衣人笑道:在下身份低微,說了老祖也不曉得,不提也罷。
侏儒老人緩緩道:那閣下怎知我在此處,深夜至此又有何貴幹?
黑衣人目光灼灼,沉聲道:閒話暫放一旁,在下深夜到此,是想和老祖談一樁合作。
侏儒老人低哼一聲,道:閣下要麼現在離開,要麼永遠的留在這裡。說著已擺開架勢,運起功力。
黑衣人毫不在意,淡淡道:不知老祖對劍平川的寶庫可有興趣。
侏儒老人瞳孔猛的收縮,厲聲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擺了擺手,道:老祖可知劍平川死前誕有一子,而此子早已長大成人,現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分鏢局總鏢頭。
侏儒老人死死的盯著黑衣人,沒有言語。
黑衣人接著道:傳言開啟寶機關的鑰匙就在他的身上,後天他就會經過這裡赴往關外,至於是否和寶庫有關,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說罷,揹負雙手,靜靜的看著侏儒老人。
侏儒老人沉思片刻,緩緩道:你要如何?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閃,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緩緩道:這要看老祖的意思了。
丑時,武當山天柱峰後祠堂。
莊嚴肅穆的大殿內,終年香菸嫋嫋,一排排長明燈搖曳著昏暗的火光,大殿中間高高在上供奉著三清神像,寶相莊嚴,栩栩如生。
神像下面擺放的是武當歷代掌門的靈位,靈位下面的香案上居中擺一形狀奇古的青銅香爐,不知已有多少個年頭,任日月更換,世事滄桑,好似對它沒有一絲影響。香案上另供有五穀,三杯清茶,寓意持齋把素,清心寡慾,也有修道成仙不食人間煙火之意。
香案之前站有一人,面對靈牌,似乎已木立良久。
此人身形高大,著青色道袍,頭戴道冠,一根烏木簪從中穿過。只見他緩緩抬起手,抽出三根香點燃插入香爐,後退了一步,微微低下了頭,肅穆安靜的大殿內,屢屢香菸飄起在火光中消散,好似有一聲輕微的嘆息。
不久,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祠堂大殿陰暗的角落中竟走出了一名黑巾蒙面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徑直走到香案前,抬起頭默然看了三清神像許久,然後又看向神像下面著其中一位靈牌,片刻後,拂袖,燃香,接著負手站立一旁。
武當乃名門正派,道教聖地,先不說主峰天柱峰,高聳入雲,崢嶸險峻,關卡甚多,光是眾多門下弟子,加上近日武當山上各路名門正派集結,受邀參加武當大會,守衛之森嚴,可以說是飛鳥難入。
也正是如此方叫人吃驚,這一身黑衣打扮的男子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武當要地,供奉祭拜三清和武當歷代掌門的祠堂裡,而那能單獨出入武當祠堂,在武當派地位肯定非同一般的道長對此竟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過了許久,那黑衣男子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緩緩道:在此先恭賀青木道長明日榮當武當掌門之位,相信在青木道長,不,該是青木真人才對,相信武當派在青木真人的執掌下,愈加發揚光大,將來必執江湖牛耳。
黑衣男子話音剛落,那被稱為青木的道長霍然轉身,目中陡然射出寒光,只見他眉眼極近,顴骨高聳,眼神冷冽,不怒自威,風儀嚴峻,顯然是個不苟言笑,性冷孤僻的人。
只聽他寒聲道:此間事了,無論你目的成否,你我再無瓜葛。務請閣下謹言慎行,以免遭受殺生之禍。
那黑衣男子笑了笑道:這是自然,道長為在下盡心盡力,在下也必將信守承諾,但請道長放心,十年前一事...
青木道長蒼白的臉突然漲得通紅,滿頭青筋都暴了出來,厲聲道:住口!
黑衣男子擺了擺手,微微一笑,道:道長多多保重。
說完轉身出了祠堂,身形一振,消失在黑暗裡。
一陣寒風吹來,嗚嗚的聲音如泣如訴。
青木道長在原地喘息良久,待情緒平定下來,慢慢又走上了香案前,抬頭望向其中一位靈牌,喃喃道:師兄,我...,聲音漸微,不可耳聞。說罷,豁然轉身離去。
又過了許久,天柱峰已早無人聲,只有祠堂外竹濤陣陣,沙沙作響。
祠堂大殿內,只聽吱拉一聲,長明燈裡內燈芯爆裂,火焰突然跳動高漲,又歸於平和,那一瞬火光映在了那名牌位之上,上面正寫著:武當掌門青玄真人之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