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媚兒聞言,不由點頭,不過她心裡還是擔憂,因為沈孤鴻的難對付,當下她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沈孤鴻出了鏡湖山莊,除卻內城之內的皇城,其他的大街小巷都給他走了一遍。原本他也知道,這般大海撈針的方法難以找到青菡,可是時下除卻整個法子,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的了。
“菡兒,你這般做當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沈孤鴻已經知道了青菡的打算,這也是他著急的原因。
丑時過去,烏雲層層眼下,與黑夜連在一起,彷彿只有此時,天空與大地才是最近的時候。沈孤鴻不管寒風呼嘯,更不去管會不會被巡邏的官兵發現,當下他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找到青菡。
因為白日裡圍剿閻羅殿,多場大戰,令得他消耗不少,今夜又奔走了好幾個時辰,其消耗之大,自不多說,換做他人,恐怕早已累到在地。但這個時候,沈孤鴻雖然感覺到累,但體內的真氣依舊不住的運轉,速度之快,恐怕一般的一流高手依舊及不上,只是臉色已經發白,衣衫早被汗水浸透。
“菡兒,你到底在什麼地方?”沈孤鴻躍上一座三層樓高的屋頂,玄功運轉,目力所及之處,家家燈火早已熄滅,唯有屋裡傳來打鼾聲。
疾風勁吹,細雨如牛毛針一般斜斜飄出,打在沈孤鴻那蒼白的臉上,涼意襲至心間,沈孤鴻卻是快要哭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鬼面閻羅的厲害,更是瞭解青菡時下的修為。若真的對上鬼面閻羅的話,青菡的勝算絕對不到兩層。
“你到底在哪裡?”沈孤鴻的聲音在漆黑的雨夜中傳蕩,回答的他的卻是更急的風和雨,將他的臉都打溼了。
在這汴京城內,普通人的宅子很多,同樣,達官顯貴的宅子也多。在汴京城的內城的東北角處,還有一座宅子在這個時候還亮著燈。
這處宅子佔地恐怕有五六畝,如此大的莊園,在汴京城的內城之內也很少見,亭臺樓閣的規格亦不同於普通的大宅子,另外,在院子前面的大門的門楣之上,掛著一塊橫匾,上面刻有三個大字“梧桐居”。
傳聞神獸鳳凰非梧桐不棲,而此處的宅子取名梧桐居,可見此間主人定是一個孤傲狷介之人。偌大的宅子裡,唯有偏僻的角落處的一處屋子裡還亮著燈火,而其他的屋子卻是如夜一般的寂靜,從這裡可以判斷,在這梧桐居里,也只有亮著燈的屋子裡有人。
一陣幽怨的琴聲自屋子裡傳出,與外邊呼嘯的風雨交響,透著一股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悲涼,那映在門窗上的嬌俏的影子,更是傳出聲聲無奈的嘆息。良久之後,琴聲沒了,嘆息之聲也沒有了,但其間的悲涼,依舊籠罩著那道身影,或者說所有的悲涼都是來自那道身影更為貼切。
秋雨綿綿,更加急了,院子中的那一排排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的樹幹之上,有水珠滴落,點點滴滴就像是一個快要斷氣的人一般。
梧桐細雨,多添的那幾分淒涼,卻是無法與屋子裡的相比。在這時,那屋子的門開啟了,只見得一個白衣女子自屋子裡面走出。她那一身衣衫當真只能用“潔白”二字來形容,彷彿就是春天裡盛開的梨花一般,但卻是沒半點生機,有的只是壓抑難言的死氣。
她的面容極為蒼白,白得可以勝過她那如梨花一般白的衣衫,一頭青絲不知道何時已經添了半數白髮。半數的青絲,半數的白髮,使得她透著一股難言的滄桑之感和淒涼之感。
若是沈孤鴻在此,絕對會驚得無法形容,可能更多的會是刺痛吧。
“竹軒哥哥,這是我能為梨花山莊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青菡,在這時,她眼中滿是悽迷之色。她走進秋雨之中,站到光禿禿的梧桐樹下,任憑風雨吹打幾聲,潔白的衣衫被那狂風吹得獵獵發響,她忍不住發出幾聲咳嗽。
以前在梨花山莊的時候,她是多麼喜歡穿白色的衣裳啊,而今穿上,她總覺得自己汙濁之軀,已然無法與那潔白如梨花般的白衣相配了,是以她任由秋雨吹打,卻在這時,光禿禿的樹幹之上忽地滴落一滴水珠,恰好打在了她的額頭之上。奇怪的是,那落在她額頭上的水珠陡然間便成了水蒸氣飄散開去,不僅如此,若是仔細看去,那被疾風狂卷的秋雨,還沒有打在她那蒼白的臉上,就已經化作水蒸氣了。
“哼,月族留下的爆功丸果然霸道。”青菡蒼白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一年多以前,別人去飛雲城是為了寶藏,可是她卻是為了月族的爆功丸。爆功丸是月族的先祖練出來的一種在短時間內提升功力的丹藥,這種丹藥一旦服用,功力可以在短時間之內陡然暴漲十倍不止,但服用此藥的人,自他服藥的那天起,也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了。但越是瀕臨死亡,其武功就越是高,同時一個人的生機也會在那時耗盡。
青菡透過多年的調查,對於鬼面閻羅的武功修為早已瞭然於心,她知道憑著自己的資質,就算是勤苦練習一輩子,也無法站到同鬼面閻羅一樣的高度,也就無法為梨花山莊的人復仇。
偶然得知飛雲城內的蒙家有爆功丸,她早就制定了去飛雲城的計劃。在一年多前,老天似乎也站在了她這邊,江湖上陡然間瘋傳飛雲城遍地黃金,江湖上的人都瘋了似的往飛雲城趕當她打算混在江湖人去飛雲城的時候,莊媚兒卻是要她與青衣協同鏡湖山莊的葉子恆調查飛雲城寶藏之事。
莊媚兒對於飛雲城的寶藏自然早就瞭然於心,更是知曉那就是鬼面閻羅的傑作,她做的那一切,自然都是為了給鬼面閻羅煽風點火,將正道武林都引去飛雲城受死。
青菡藉著機會成功抵達飛雲城,那晚上沈孤鴻與蕭凜去闖城主府,她便暗中跟在後面,在沈孤鴻與蕭凜逃走之後,青菡在城主府內與蒙克的人大戰了一場。作為蒙家後人,蒙克顯然不會輕易的將爆功丸給青菡的,他雖然急著擺脫大祭司的控制,希望鬼面閻羅和安德拉能揭開地宮的秘密,但同時也擔憂地宮揭開之時自己無法應對安德拉、大祭司以及鬼面閻羅,當時他的希望就在那一刻爆功丸之後上。到了必要時候,那是他的宿命。
當青菡答應他願意在危機之時,吞爆功丸對付鬼面閻羅、安德拉、大祭司時,蒙克的心神便開始動搖,畢竟可以活著,又有誰願意去死?只是他依舊擔心青菡食言,便讓青菡將自己要殺鬼面閻羅的理由說了。知道青菡與鬼面閻羅有血海深仇時,蒙克才將爆功丸給了青菡。
還好後面一系列的陰差陽錯,令得她沒有在飛雲城吞掉爆功丸,這才有了在金陵刺殺皇甫蒼,以身犯險而掀起血雨腥風,毀滅閻羅殿的計劃。
青菡知道,鬼面閻羅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不可能在天淸寺等著她領著武林正道的人將他給殺了,相反,他一定會設定一個極為極端的計劃,與武林正道中人拼上一拼。她領武林正道中人去閻羅殿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脫困。是以從進入天淸寺那一刻起,她根本就沒有打算進去閻羅殿,但她知道,葉千華、蕭戰等人一定會進去。
至於沈孤鴻,她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瞭解沈孤鴻的人了。她知道沈孤鴻一定會守著她不去閻羅殿,如此一以來,以沈孤鴻的本事,她要脫困根本無異於痴人說夢。是以她才有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要將沈孤鴻激進閻羅殿去。
可惜在這世上,沈孤鴻同樣也是最瞭解青菡的人,她知道青菡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可是又擔心莫清風的安危,最終還是進了閻羅殿。當沈孤鴻進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青菡便衝開了被葉千華封住的穴道,震斷捆在身上鐵鏈。映庭、覓芳、蕭晴三人武功雖高,可又如何能抵得住吃了爆功丸,而且已經只剩下最後幾天生命的青菡?
秋雨越下越大,秋風越刮越狂,可是漸漸的,莫說那些雨滴難以打溼她的臉,就連她的衣衫也是無法打溼。青菡自嘲一笑,因為她發現老天爺與她開的玩笑不可謂不小,既然沈孤鴻有能力傷得了鬼面閻羅,那她的吞掉爆功丸就簡直是一個笑話。
“或許從一開始我的路就是錯的,但是就算是錯的,也要走下去,縱然竹軒哥哥能傷得了鬼面閻羅,但要殺死鬼面閻羅卻是不易,那我殺了鬼面閻羅不僅為梨花山莊報了仇,同樣也為竹軒哥哥做最後一件事!”青菡站在雨中,冷漠的迎著秋風秋雨,一直站到了天明。
秋季被秋雨淋溼了的早晨,透著一股涼意。青菡回到自己的屋中,將桌上的古琴收起,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一雙手在開始滾燙,觸及那古琴時,頓然間便冒起黑煙,但她的眼神卻是極為冷漠,玄功運轉,勉強壓制住體內暴動的真氣,而後輕聲道:“只有三天了啊!難怪這真氣越來越難控制了,鬼面閻羅,我為你準備的這份大禮,你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