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覺得他們需要真正地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都冷靜一下,可是剛才看到紀平瀾的狀態,何玉銘又不免有些擔心,紀平瀾這個人太容易胡思亂想了,才不過分開了幾天的工夫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是叫人片刻都不能省心。
紀平瀾回家以後,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長時間地發呆。
原本再過幾天就是他們動身回獨立團的日子,也許這一次,他得獨自回去了。
事情最終還是到了這種不可挽回的地步,即使他現在肯放下尊嚴和堅持去和一個已婚男人在一起,一切似乎也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呢?
大概這就是何玉銘跟他說過的人性的弱點,擁有的東西就不知道珍惜,一定要得不到或者失去後才明白可貴。
何玉銘曾說不怕把他寵壞,他自己也曾堅信自己會永遠一如即住,可事實上,不管他怎麼警醒,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在何玉銘一天天的寵溺下,漸漸地把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
沒有人天生就欠他什麼,沒有人理應對他好,過去他一直很清楚這一點的不是嗎?別人對他的一點恩惠他都會記著,會想著找機會回報,憑什麼只有對何玉銘是例外?
雖然他還知道何玉銘好,還知道他不能失去何玉銘,但日複一日地在一起,他慢慢地就無視了對方的付出和努力。
如果他的心態不要這麼理直氣壯,不要將何玉銘的包容忍讓都看作是理所當然,那麼至少他不會臉紅脖子粗地跟何玉銘急,幾次三番地把本來可以好好解決的事情變成爭吵,再升級成冷戰。
毫無疑問,如果當時紀平瀾有好好地跟何玉銘溝通的話,一切本來都可以避免,何玉銘過段時間就會回到他身邊,他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忍受心痛的折磨。可他卻一次次地把事情都搞砸,讓何玉銘對他失望透頂,直接就去找杜秋白了。
他還能怎麼挽回,他能拿出什麼來跟杜秋白比?
論深情,誰沒有深情,杜秋白現在對何玉銘的迷戀,只怕一點都不比當年的他少。
論表現,杜秋白這種溫柔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細心體貼,杜秋白可以好好地照顧何玉銘,不像他只會被何玉銘照顧。
論時間,雖然是他先認識何玉銘的,但這三年除了磨盡了他的熱情以外,可有在何玉銘心裡留下哪怕一點點的痕跡嗎?
如今一個正值三年之癢,沒有一點優勢,只會無限索求,一個卻是最為熱情的時候,溫柔可人,百依百順,何玉銘會如何選擇,那還用說嗎?
之前何玉銘的表現就已經說明瞭一切,他何必再去自取其辱,非得當面問出一個尷尬的答案才肯罷休呢。
一直到天黑紀平瀾也沒有開燈,繼續坐在黑暗裡發呆,小羅繞著他“嗚嗚”了好一陣子,他才想起來忘了給小羅餵食。
紀平瀾到廚房拿了狗食給它,小羅只吃了平時一半的量就不吃了,又坐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從喉嚨裡發出可憐巴巴的“嗚嗚”聲。
紀平瀾摸摸它的頭,嘆了口氣有點嘶啞地說:“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他連我都不要了,還會管你嗎?”
說完他都覺得自己有夠傻,跟一條狗說話有什麼用呢。
小羅又盯了他一陣,看紀平瀾確實沒有要把主人找回來的意思,就垂頭喪氣地去睡了。
紀平瀾自然是睡不著的,只好來到二樓陽臺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何玉銘說吸煙傷身,所以他一直保持著煙酒不沾的好習慣,可是現在他太需要找點什麼來填補一下內心那無底洞般的空虛了,醉酒容易口不擇言,所以只能抽煙。
反正何玉銘也不會再管他了,他還自律給誰看呢。
其實紀平瀾並不喜歡煙草的味道,因為沒經驗這次買的煙又特別兇,吸進肺裡辛辣嗆人,可他也只能靠這種辛辣來緩解一下胸口的悶痛了。
他放任自己去想那些最讓他難受的事情,比如說,何玉銘將很快跟某家小姐——李家王家或者謝家中的一位,舉行一場體面的婚禮,然後兒女繞膝盡享天倫,他將和妻子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去接受人們的贊揚,而私下裡又跟杜秋白雙宿雙飛,享受那個人的溫柔浪漫,並將以前曾經給予紀平瀾的關懷和照顧,從此都給了他們。
他的生活裡將不再有一個叫做紀平瀾的人,因為分手即是結束,何玉銘從來不做藕斷絲連的事,紀平瀾將跟胡寶山一樣,成為何玉銘漫長的生命中匆匆而去一個過客,很快就被遺忘,從此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與他不再有關聯。
想著這些事讓紀平瀾的心裡就跟被掏空了一樣絲絲地疼,但是疼多了就會習慣的,等哪天疼到麻木了,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人總得爬起來……再繼續往前走。
紀平瀾突然被煙嗆到,咳得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