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一)
隔天,杜秋白來到了何宅門外。
他是來找何玉銘的,但何家的管家說他不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杜秋白本來還想等一等,可才等了沒多久的工夫,他就看見了好幾波來找何玉銘送禮送請柬拉關系攀交情的。
杜秋白覺得自己有點自討沒趣了,來巴結何玉銘的人這麼多,像他這樣只有過一面之緣且無足輕重的人,只怕何玉銘未必會有空搭理他。
就在他鬱郁地離開何家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從他身邊駛過,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何玉銘下了車,目不斜視地就要進門,杜秋白趕緊叫他:“何少爺!”
何玉銘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禮節性地笑了笑:“是杜班主啊。”
“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了。”杜秋白心想這真是緣分,否則錯過了這一次,他大概就不會再來了。
“找我有事嗎?”
杜秋白低下頭,笑得有些靦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前日幫我解了圍,還沒有正式感謝你呢。”
何玉銘點點頭:“不必言謝,以後候金茂不會來找你麻煩了。”
金毛猴兒已經作為何家的僱員奔赴雲南,自然不會繼續在重慶幹敲詐勒索的買賣,何玉銘這個順水人情還是很有份量的。
“那我更要謝謝你了。”杜秋白說,“那天你對我說歌劇譯成中文便少了神韻,言下之意似乎覺得有些遺憾,所以我今天來找你,想為你專門演出一次原文的劇目,算是聊表謝意,不知道何少爺……有沒有時間呢?”
杜秋白這句話問得自己都沒有多少底氣,因為根據剛才何家管家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口風,何玉銘是個大忙人,像他這樣後臺不夠硬麵子不夠大的人來邀約基本上都是要被回絕的。上次來聽歌劇大概只是為了應酬吧,這次是否還願意專門抽時間過來欣賞就不好說了。
何玉銘思考了一下,今天中午回來得早了,下午沒有別的安排,如果留在家裡那就是跟紀平瀾大眼瞪小眼,就算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間,何玉銘也能隔著好幾堵牆看到紀平瀾,紀平瀾也知道何玉銘能隔著好幾堵牆看到他,所以只要何玉銘在家他就坐立不安。
既然這樣還不如在外面玩到晚一些,彼此眼不見為淨,於是何玉銘對杜秋白說:“就現在可以嗎?”
何玉銘如此熱切,倒出乎了杜秋白的意料,他喜出望外:“當然可以!什麼時候都可以。”
“上車吧。”何玉銘笑笑,示意司機去開門。
午後的劇院有些悶熱,何玉銘卻仍把軍裝扣到領口,並且一點都不出汗。
杜秋白可受不了,他穿著一件袖子很寬松的歐式白襯衫,領口敞開,就這麼坐在了鋼琴前面。
“你不用換演出服嗎?”何玉銘問。
杜秋白苦笑了一下:“不換了,劇團已經解散,我沒辦法一個人演獨角戲。”
何玉銘對於這個訊息表現得很平靜,杜秋白開啟鋼琴蓋:“就由我給你清唱吧,樂師也都走了,那些小提琴獨奏的部分只好跳過了。不能給你聽完整的劇目,真是遺憾。”
何玉銘看了看琴盒裡的小提琴,把它拿起來架好,用極為標準的姿勢試了試音,說:“可以開始了嗎?”
杜秋白訝異地看著他,直到何玉銘半個音節都不差地拉出了《夜鶯》的前奏。
即使在西班牙本地,這個劇目都算不上家喻戶曉,當初他教了半個月才讓小提琴手學會的曲子,何玉銘居然會這麼熟悉,杜秋白壓下滿腔的驚奇,跟著節奏彈起鋼琴,開始用西班牙語演唱。
每一個領域都有自己的大師,雖然杜秋白連個混混都搞不定,也不擅長經營,但是在歌劇這個領域裡,他是毫無疑問的佼佼者。他的音域很寬,甚至能用假聲演唱女高音的部分,從頭到尾,兩個多小時的劇目,他們合奏得極為默契,就像事先排演過無數次一般。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杜秋白還沉醉在音樂唯美的餘韻之中,何玉銘將小提琴裝好,看看時間,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杜班主……”
“叫我秋白吧,我真沒想到你這樣的軍官,居然會對歌劇這麼瞭解,小提琴也拉得這麼好,你真的是太博學了!”杜秋白難掩滿腔興奮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