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午時分,天依舊灰濛濛一片。
遠處松河府之上有紫光與黑光糾纏不休,然則光明之象始終屹立,好似天地間僅剩的樂土。
孟淵再也支撐不住,趴到了雪地之上。
對面如雕塑一般屹立不倒的黑衣人也被北風撼動,仰面倒地。
“孟兄?”解開屏全然忘了這是上師破關的緊要之時,他踉踉蹌蹌,狼狽之極的爬到孟淵身旁。
解開屏把孟淵翻起,但見孟淵衣衫破爛,頭髮被燒去了大半,剩下的竟已成了蒼蒼白髮,頭面上森森白骨已然顯現。
而身軀之上的傷勢更重,腹腔上少見血肉,臟腑破爛大半,筋骨碎裂,四肢露出的骨頭也粉碎大半。
“這都沒死?”解開屏大口喘著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解開屏也是極有見識的,知道孟淵的傷勢乃是內外交集的緣故。自身以涅槃迴天強行燃去血肉、精神,而對外則要硬抗蜉蝣天地。
思及孟淵強行催動兩次浮光洞天,而後又發兩次菩提滅道,如此玉液之損耗,兼且毅力與精神,尋常人怕是早已遭反噬而死。
而那蜉蝣天地更非尋常的天機神通,是為蓄力之法,乃是武人尋常之時壓制自身之能,待到緊要之時,才一舉發力。
其威勢與修持此法之人的能耐高低有關,更與蓄力之長短有關,威勢差的也比尋常之時強悍數倍,而威勢大的有十數倍,好似江河決堤一般洶湧無匹。
解開屏看的分明,這黑衣人被逼出蜉蝣天地時,怕是存了先誅滅孟淵之心,而後一鼓作氣再追逐應氏。
只是萬萬沒料到,孟淵一人承下了蜉蝣天地之威,雖說身軀殘破,九死一生,但竟硬生生扛了下來。
換了尋常七品武人,怕是早已屍骨無存,灰飛煙滅了。就算是六品武人,在沒有防護之法下,也難逃得性命。即便有如不滅金身一類的防身之法,也得落個重傷的下場。
“這身軀之強,已非尋常六品武人能比的了。”解開屏癱坐在地上,“孟兄要是不貪色,以後成就不比獨孤盛差!”
解開屏也不稱什麼“施主”了,他哆哆嗦嗦的在身上摸了摸,也沒尋到丹藥。
“傷成這個樣子,要是缺了救治,還是得……”
解開屏正自感慨,卻見孟淵腹腔之中臟腑竟緩緩湧動,筋骨之上的碎裂紋路竟慢慢癒合,血肉一點點生出。
頭面四肢之上的傷勢也逐漸轉好,生氣越來越足。
“應氏還真是下本錢,就是不知道給了他什麼,這麼重的傷竟然能好這麼快……”
解開屏癱坐在地上,茫然之極的看著孟淵。
只見孟淵的傷勢逐漸好轉,但似乎傷勢太重,臟腑血肉生出之後,渾身依舊是血淋淋的,露出大片的傷口,而且他試著站立了兩次,都以失敗告終。
待到第三次時,孟淵終於強撐著站起,環顧四周,但見蒼茫大地,寂寥寧靜。
涅槃迴天將自身壓榨到極致,菩提滅道摧殘身心,更是以肉體強抗蜉蝣洞天,經這一番拼命,蘊養的精火一掃而空,全數來反哺自身,已然又成了豆苗大小,而且身上的傷竟然還沒全好,可見蜉蝣天地之強悍。
孟淵踉蹌著上前,焚去黑衣人的屍體。
一時之間,精火雄壯,繼而又反哺自身。孟淵好似飲下佳釀,身上的痛楚之感稍稍退去幾分。
血肉凝實,肌膚生出,精火只剩拳頭大小,孟淵渾身依舊有無力之感,但重傷業已止住。
破碎的丹田重新凝固,且又壯大了幾分。
“你真是拼命,命火壽元都拿來拼。”解開屏坐在地上,他拍了拍自己的光頭,示意孟淵的頭髮中還有一縷雪白。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人生在世,忠義總得佔一樣吧。”孟淵提了口氣,回身看向松河府,道:“只是我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但見松河府城之上那黑紫兩色依舊在纏鬥,佛光風雨飄搖,卻愈加光明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