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執念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回答。……
那天的事情她確實記不清了。
但僅限於那個時候。
理智告訴她, 她們一行人最後只有自己活下來肯定有蹊蹺。她的體能並不是同行人中最好的,跑的也不是最快的,沒道理是她活了下來。
最後的記憶裡, 身邊有人與自己一起跑, 但那個人也消失在了黑霧中。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呢……她一直想不起來。
久而久之,就連當時一同前往逃命的人的名字也都忘光了, 樣貌也是。
好像那只是一場噩夢,死去的人都是夢裡的路人。當她喘出第一口氣時就是從夢中驚醒,那些本就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中的人影自然而然地消散, 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但後來她切身地站在第一個被捕捉的黑霧面前,才真正從自己編織的美夢中驚醒——原來是真的啊。
那場事故與災難除了她,沒有人目睹。在一切混亂逐漸平息後,她當然受到了來自各方的詢問, 也許稱之為質問更加恰當。
對著來來往往的陌生人,還有那些很亮的燈, 她只是麻木地不斷說:“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很抱歉”……
沒人比她更想要回憶起當時發生的一切,回憶起當時自己究竟是與哪些人同行。
她看著那一張張被展示出來的照片與名字,只覺得陌生。
她的記憶裡從未出現過這些人。
夢境感更強烈了。
真正改變一切的契機, 是一場火災。
那不是一場普通的火災。在她傷後治療的過程中,有警方找過來解釋, 說是放火人自稱與她有弒親之仇,問她是否有頭緒。
啊,弒親之仇。她明白了。是那場災難中被她遺忘的人之一的家屬。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警方。說有頭緒嗎?可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說是沒有頭緒嗎, 但她卻明確地知道對方的來意與恨意的緣由。
可惜她什麼都回應不了。
她本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慢慢過去, 她的身體在那場火災中受到了嚴重創傷,瘢痕增生無法抑制,醫生一度認為, 即便她能從手術後撐過去,活下來,也會在嚴重的瘢痕增生中被毀掉五官與行動能力,大幅影響正常生活。
那幾夜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全身上下的痛劇烈又持久到已經麻木,她不確定是她精神麻木了,還是真的已經喪失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止痛泵是一直在用的,但她仍能感受到一股有一股的幻痛。
嚴重燒傷的預後難度非常大,她似乎沒有親人,即便是同事也只能偶爾來看看她,做不了什麼。
那幾天,她忘記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每個徹夜難眠的夜晚,她與自己不斷地說話聊天,以此撐過漫長的黑夜與疼痛。
因此,當一切過去,她終於能回到自己家中時,她幾乎以為自己要人格分裂了——那個與她聊天的聲音依舊沒有消失,甚至熱情地發表著對於她的家的意見。
她盤算著要不要去找心理醫生聊一聊,也不知道對方知道她繼失憶後又出現人格分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心裡的那個聲音只用了一句話就阻止了她:你想知道那個時候的真相嗎?
她撥打號碼的動作停下了。
那個聲音繼續說:不過,你會承受很大很大很大的痛苦,火焰的灼燒會再一次舔舐上你的身體,揮之不去的幻痛會成為日日夜夜的現實。說真的,要是我,我就會選擇一輩子都不要記起來。記起來有什麼好的呢,只是徒增無力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