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並不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直到何所思給他看了[暴君]最初還未被關押時的樣子,以及從前曾經嘗試關押[暴君]的囚室的實驗記錄。
[暴君]在未被收押前,便一己之力造出了一條新的海底大裂谷,延伸引發了數場地震與海底火山的爆發,甚至在海床上侵蝕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連帶出現的漩渦直到現在都還是大洋上的深淵巨口,將附近的一切都吞噬入內。
若不是[暴君]的生成地點在大洋上,遠離了大片的陸地,恐怕會引起世界級的恐慌,[野獸]這一存在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能夠還算輕易地壓下去。
而被收押後,發現那次[暴君]引起的動亂,也不過就是[暴君]所有能量的一半——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自然狀態下的[暴君]太危險,因此很快就啟動了尋找能夠關押[暴君]的囚室的試驗計劃。
但無一例外,在潛君之出現前的所有試驗者,不是在失控後殺了機構裡的所有人後被擊殺,就是狂亂到連自己的存在也抹去,血肉與骨頭都消散在黑霧旋風裡。
直到潛君之,他完美地關押了[暴君]。並且從那之後,不論在什麼千奇百怪的時間點對他進行精神力考核,都能以遠勝於普通人的水平透過。
沒有人認為他是個“人類”。
只是“人類”的話,怎麼可能把這件事做到極致呢?
那樣暴虐的[野獸],卻能夠控制在那樣平靜的面龐下。
事實上,齊四閑在瞭解一切後,居然也並不感到特別意外。
畢竟從很早以前開始,早於[野獸]出現的時候,潛君之就已經是那副樣子了。
因此,潛君之若是真的失控,齊四閑才更會意外一點。
那意外就在這裡發生了。
那個環境似乎是局裡的禁閉室,他還記得在當初他入職的時候問過何所思,那個禁閉室都有誰進去過。得到的答案是,局裡作為囚室的,除了潛局都進去過了。
因此第一時間,他並沒有意識到裡面那個在黑霧的中心掙紮的人,究竟是誰。
齊四閑站在禁閉室的門口,目光卻能越過禁閉室的門一樣,透視進內部的樣子。
裡面黑霧四起,濃重的黑霧已經將禁閉室的牆壁腐蝕得薄了許多,呈旋渦狀緩慢地以中間那個人形為中心轉動。
黑霧的狀態看上去還算正常,但那中心的人卻完全相反。
那幾乎是一個血人了。
齊四閑看不清傷口在哪兒,只能隱約看見那人的動作。
一片又一片血霧在那人身上爆開,黑霧並沒有將他視為主人的意思,像渴血的野獸一般趁機絲絲鑽入可能出現的傷口裡,繼而又引發那人口中一連串的痛吟。
齊四閑腦子都木了,不僅因為這駭人的場景,更因為那像死神的鐮刀一般尖利地直指他咽喉的威脅感——那是[暴君]的威壓。
他無法靠近,只能遠離。
將要離開時,一低頭卻發現自己身上那層也許是屬於真正的[暴君]的黑霧顏色淺淡,而禁閉室裡的黑霧顏色似乎更濃重了。
相反的顏色,轉化。
電光火石之間,齊四閑只直覺要找到能夠讓潛君之平靜下來的人,也許才能阻止他身上[暴君]的衰弱。
如果他身上的黑霧才是真正的潛君之放出來的,那禁閉室裡的那些呢?那些又是什麼?
答案只有觸碰到那裡面的潛君之才能得知。
這個念頭升起的下一秒,齊四閑便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略微陌生的街頭。
他的正前方,就是年輕了一些的,祝昇的背影。
——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那個每天醒來時要害怕自己手上會不會有陳舊的血跡,害怕周圍的人會不會突然指認他為“真兇”的時候。
他時常會想,為什麼作為人類的他,能夠接觸到的所有其他物種都那麼脆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