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糖棗糕。”
“猜錯了,是薑糖。”
那股紅棗甜香移開,一塊散發著姜味的糖塊被塞進他嘴裡。
崔競一直沒有解開眼睛上的黑布,只是倚在桌邊,聽她細致地處理那些香料。
“這世間的香味很是奇特,它們會承載著記憶,當下嗅到的氣味,會帶著這一瞬的回憶。”她的聲音不疾不徐,緩緩道來,“在以後的某一個時刻,再次嗅到同樣的香味,你會突然記起現在。”
“聽起來,在你眼裡,這世間一切都由氣味組成。”崔競好奇,“那我又是什麼氣味?”
“四叔的氣味和很多人都不一樣。是不屬於梁京這片地域的氣味,更加遼遠開闊,總是帶一點苦。”她話中帶有笑意,“第一次見四叔,我聞到了鐵鏽味。是血與鐵的氣味。”
“聽起來不太好聞。”崔競閉上眼睛,自嘲。
“每個氣味都有其特殊之處,好不好聞,要看各人喜好。我喜歡少見的氣味。”
她話中似乎藏著什麼暗示,卻又蜻蜓點水般輕巧換了個話題,再度捏著一味香放到他鼻端。
“再來聞聞這個,這個香味很特殊,它叫‘樓蘭’。”
在嗅到那股奇特的香味之前,崔競先聞到了她本身的氣味,透過她的手腕,暖熱的淡香,和來自異域的奇異香味混合在一起。
令人發自內心地感到安寧。
在黑暗中,他蹙起的眉頭被細細撫平。
這些時日,林府前所未有的混亂。從元宵,府上郎君與穎王府一個妾室私會被發現後,整個府裡就亂了套。
一心書畫不管家中事務的林父再也不整日出去與同好交流書畫,連門也不出了,難得疾言厲色地訓斥兒子。
林夫人更是哭天搶地,對著兒子發瘋,翻來覆去責怪他心裡惦記著黎霜,釀成大禍。一時怪兒子糊塗,一時咒罵黎霜不得好死。
幾個姨娘也是忐忑,聽說那穎王府要把黎霜送給林淵,雖然暫時還未送來,但她若來了,本就沒有指望的她們,日子難道不是會更難過了嗎。
林淵更是憔悴,他不知被誰打傷,好幾日起不了身,只能告假休養。
但休息也不能好好休息,要應付親友的詢問,還要每日被母親責怪。
林夫人無心管理家事,林淵前不久親口說不讓孟惜和管家,府裡的事又不得不管。他只能帶著傷,處理了外務,再管理家事。
那些彎彎繞繞,耗費心神,沒幾日就熬得林淵瘦了一大圈。
與林淵相比,孟惜和的狀態卻是前所未有的好,她這幾日每日圍著自己的花花草草,晌午還會歇覺,連每日的飯食都吃得多了,偶爾來了興致還會打發侍女去外面買些特色小食。
林淵愈是憔悴,她就愈發容光煥發,彷彿林淵失的精氣,都補到了她的身上。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貼身照顧的雪柳卻明白一些內情。
自從那晚,大娘子喝醉了,與那個道士芳信接觸後,她就彷彿想通了什麼,哪怕回到林府,也少有從前的愁緒,瞧著平靜了不少。
雪柳心說,那芳信難不成是個千年人參成的精怪?大娘子吸他幾口就如此見效,若真有什麼其他的,豈不是大補?
若是大娘子能好一些,那些什麼倫理規矩,雪柳也覺得不重要了。
他林淵能做出這檔子事,大娘子怎麼就不行了!
只可惜林淵那廝如今謹慎起來,大娘子如今待在府裡都出不去。
出了正月,私底下鬧得沸沸揚揚的這件事,總算消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