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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淵迴響 (1 / 2)

程雪站在青銅樹的殘骸前,指尖輕輕撫過樹幹上龜裂的紋路。那些曾經流淌著金色光芒的脈絡如今已經乾涸,像極了母親臨終時手背上突起的血管。她忽然想起六歲那年,母親教她辨認莫高窟壁畫上的飛天紋樣時說過的話:“線條斷裂的地方,往往藏著最重要的秘密。“

一陣帶著沙礫的風吹過,程雪下意識按住左腕。那道疤痕已經消失了——確切地說,是轉移到了她的心臟位置。她能感覺到面板下某種不屬於血肉的震顫,就像2080年地宮裡那些即將甦醒的克隆體。

“你確定要這麼做?“

廖羽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比往常更加沙啞。程雪沒有回頭,但她知道他的機械脊椎此刻一定亮到了第七節——那是情緒波動的訊號,在認識他的六十二年裡只出現過三次。第一次是2008年汶川地震後,第二次是2025年紐約證交所崩塌時,第三次就是現在。

“我們還有選擇嗎?“程雪輕聲反問。她的視線落在青銅樹根部,那裡滲出的淡藍色液體正形成奇怪的西夏文字——和新冠肺炎病毒核心的圖案一模一樣。

廖羽衡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程雪終於轉身,看見他眼裡跳動著某種陌生的光芒。

“你明知道鄒文林在利用我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潛伏在時光裡的怪物,“從1927年他第一次出現在敦煌開始,所有事情都是他設計好的。“

程雪感到心臟位置的疤痕開始發燙。這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共鳴——就像2020年那個雨夜,她在武漢實驗室發現病毒樣本里的青銅微粒時一樣。

“我知道。“她平靜地說,“就像我知道你2008年登上那架航班,不是為了阻止地震,而是為了確保它發生。“

廖羽衡的手指猛地鬆開。他的瞳孔收縮成兩個黑點,機械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程雪看著這個相伴半個世紀的男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遠處傳來沙暴的轟鳴。程雪望向地平線,看見的不是滾滾黃沙,而是無數個支離破碎的時間片段——1958年母親投井時飛濺的水珠,2020年空無一人的武漢街頭,2080年崩塌的青銅地宮......它們像被撕碎的電影膠片,在虛空中飄蕩重組。

“程瑤是誰?“

這個問題脫口而出時,程雪自己都愣住了。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裡,帶著某種血緣深處的刺痛感。

廖羽衡的機械脊椎突然完全熄滅。他後退兩步,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音節,卻被突如其來的時空震盪吞沒。整個沙漠開始扭曲,天空裂開一道橫貫東西的紫色縫隙,露出其後無數個平行世界的倒影。

程雪在眩暈中跪倒在地。她的心臟劇烈跳動,每一次收縮都泵出帶著青銅微粒的血液。恍惚間,她看見六歲的自己站在柴房門口,手裡拿著半塊沾血的齒輪。

“媽媽,今天佛祖生病了嗎?“

孩童的聲音跨越時空傳來,程雪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掙扎著爬向青銅樹殘骸,用指甲刮下樹幹上乾涸的藍色結晶。那些結晶在她掌心重組,變成一把微型鑰匙的形狀——和1958年母親扔進井裡的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

程雪的笑聲淹沒在時空崩塌的巨響中。她終於明白,母親程璧、姑媽程瑤、鄒文林、廖羽衡......所有人都被同一個謊言欺騙了。

青銅樹從來就不是什麼時空裝置。

它是面鏡子。

一面照出人性最深處慾望的鏡子。

當程雪將鑰匙按進心臟位置的疤痕時,整個世界突然靜止。飄散的沙粒凝固在空中,裂開的時空縫隙停止擴張,廖羽衡未說完的話語變成可視的文字懸浮在空氣裡。

在絕對的寂靜中,程雪聽見了母親的聲音,不是來自記憶,而是從她自己的聲帶振動發出:

“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

程雪睜開眼睛時,世界正在她面前重組。

凝固的沙粒重新墜落,卻在下落過程中變成細小的青銅碎片。廖羽衡未說完的話語文字重新分解成聲波,卻在空氣中劃出淡金色的軌跡。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發現面板正在半透明化,血管裡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種泛著星光的流體。

“這是......“

她的聲音在靜止的時空裡產生奇特的波紋。遠處,那道橫貫天空的紫色裂縫開始收縮,像傷口癒合般將破碎的時間線重新縫合。程雪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既是觀察者,又是被觀察的實驗物件——就像1927年站在月牙泉邊的鄒文林,就像1958年將鑰匙扔進井裡的母親。

心臟位置的鑰匙疤痕突然變得滾燙。程雪扯開衣領,看見面板下浮現出複雜的機械結構——不是康家的那種冰冷改造,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精密的存在。青銅與血肉完美融合的紋理間,流淌著與莫高窟壁畫顏料同源的量子微粒。

“你終於醒了。“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程雪轉身,看見無數個自己站在時空的各個節點:六歲蜷縮在柴房的、十六歲發現齒輪的、三十歲引爆青銅樹的......她們同時開口,聲線交織成奇異的和聲:“我們等這一刻等了太久。“

沙漠突然塌陷。程雪墜入虛空,卻在墜落過程中看見無數記憶碎片:

1927年的北平女師大實驗室,年輕的程瑤正在顯微鏡下觀察青銅微粒;

1952年蘇聯的暴風雪夜,程璧將嬰兒程雪交給穿藏青色風衣的男人;

2008年汶川地震前36小時,廖羽衡在航班上寫下的遺書最後一句是“對不起雪兒“;

2020年武漢實驗室的冷藏櫃裡,標著“COVID19/12H2“的試管內壁刻著西夏文“鑰匙“......

最清晰的畫面來自2080年的三危山地宮。程雪看見自己站在青銅樹前,手裡握著的不是****,而是一面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無數個平行時空的疊加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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