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小丫頭真不開心了,自己一個大奉“土著”人,還不如一個家在萬里之外的鄰國人知道得多。
“十一年前,兩大王朝聯袂評選美人,那位剛剛嫁入周家的新夫人第一次上榜就是前五,真是嚇死個人,導致我那個時候都想直奔大奉,看看這第二夫人到底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小丫頭冷哼道:“那你知道第一夫人是誰嗎?”
瑰流愣了愣,“你知道?”
“不知道啊!但是我知道既有第二夫人,就一定會有第一夫人。”小丫頭理直氣壯道。
瑰流無奈道:“這我也知道。”
突然,他愣住了,久久陷入沉思。
小丫頭內心忐忑,就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瑰流將腦袋抬起,對她咧嘴笑道:“我可能真的已經知道了,你說的那個第一夫人。”
“一定是她,錯不了。”瑰流自顧自地沉思道。
事實上,即便小丫頭不提“第一夫人”的說法,瑰流也曾在哪聽過這個稱呼。
也就是說,小丫頭由“第二夫人”聯想到的“第一夫人”,確有其人。“第一夫人”四個字,作何解也?
一是姿容冠絕,天下第一。
二是地位尊貴,也可以說是天下最尊貴的誥命夫人。
能夠二者皆滿足,除了那位傳聞中姿容絕美,引來仙人俯瞰,雲海低垂的大奉皇后,瑰流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人。
而瑰流之所以肯定自己的想法,認為一定不會錯,因為他比全天下人都知道一個秘密。
便就是那位早年間就香消玉殞的皇后,有一個流亡的女兒。這個女兒和她娘一樣漂亮,自被人發現起,就一直禪連美人評第一。
而她實在太過狐媚,甚至無需懷疑,天底下所有人都會被那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給勾住,即便她不是刻意為之。故而瑰流給她起了個綽號,“狐媚子”。
一言蔽之,瑰流認為的大奉“第一夫人”,便是狐媚子的生母,那位老皇帝的皇后。
突然大地震顫。
軍鎮方向,許溫一騎當先,身後百騎。月色下,甲冑寒光四射,咄咄逼人。
小丫頭沒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腿軟,站不直身子。
看著她,瑰流就想起小時候吵著要陪瑰啟去巡獵天下,結果路上辛苦不說,第一次見到鐵甲錚錚的萬人浮屠重騎,面對密密麻麻漆黑的壓迫感,還有那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自己直接被嚇的嚎啕大哭,拽著親爹的胳膊就往臺下走,還管你什麼隆重檢閱?
風起於清萍之末,人的成長也是如此。
從一開始的嬌貴,膽小,哭哭啼啼,到後來親口說出那句“去你孃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敢一個人遠行萬里,孤身來到叛軍腹地,一路走來,這個男人已經成長了太多。
所以他相信,如此有靈性的小丫頭,以後也會成長,而且會比自己還要有出息。
她害怕到走不動路,便由他牽住她的手,陪她走過這一段路。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很怕黑的小孩,要牽著孃親的手才敢走過漆黑的皇宮長廊。
而孩子,永遠只是孩子。區別在於,一個是小時候的孩子,一個是長大後的孩子。
小時候的孩子,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予新詞強說愁。
長大後的孩子,舊事渾是新愁,終不似,少年遊。
又或言,一個是可以隨意捏造愁苦,將之拋給爹孃的孩子。一個是寧願所有苦難都集於一身的孩子。
但是,這兩個孩子真的不會見面嗎?
答案是否定的。
勢必會有一天,垂垂老矣的下山孩子和興高采烈的上山孩子會相見,然後,下山的孩子會變年少,上山的孩子會變滄桑。
至少在今夜,他是那個小時候的孩子,她是那個長大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