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今天是正月初一,家家戶戶滿地碎紅還未清掃,白玉廣場的數千案桌也是杯盤狼藉,昨夜燈火如白晝,煙花亂如雨,賀新年一夜後,整座城都在休息,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影。
可偏偏有個男人起的早,他沐浴後返回寢殿,轉頭看了一眼床榻上姿態誘人的熟睡美人和那隻豐腴白貓,然後從桌上檀香木匣裡取出那件金梔早早備好的衣服,更衣後悄無聲息離開了。
他來到約定地點,已經有女子在此等候。
“想不到你昨夜喝了那麼多酒,今早真能起來。”
“怎麼敢起不來。”瑰流輕聲道。
昨夜群臣大宴結束後,他去閣樓尋她,還以為有什麼重要事情,結果只是酗酒。
直至天矇矇亮,他才回宮休憩了一小會兒。
瑰清嗓音冷清,“東西帶了嗎?”
他點點頭,“走吧。”
清晨陽光明媚,一男一女朝宮外走去,雪白縞素有些刺眼。
皇城西門,有車伕等待多時,是那位錯殺道侶後入宮奉職的年輕道士。見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一同前來,他先是暗暗驚訝,隨即就釋然了。
瑰流為自家妹妹充當僕人掀開車簾,瑰清非但不領情,反倒打趣道:“下次乾脆當腳凳吧。”
忽然,年輕道士猛地抬頭,心頭巨震,這一刻就好像是遇見了幾十年前自己破境之時的心魔!
車廂內,瑰清輕聲道:“下來。”
一隻黑貓從車頂跳下來,用小腦袋蹭開厚厚的防風簾子,喉嚨裡發出黏黏的呼嚕聲,一步跳到瑰清身邊,嬌滴滴地喵了幾聲。
瑰清伸出玉指將它拎起,嫌棄地皺了皺眉,將它隨意扔出車廂外面。
皇宮中的流浪貓很多,瑰流大概都見過餵過,甚至還會挑順眼的抱回去讓輕雪桃枝她們去養,只是這隻身上沒有一點雜色的黑貓,他從沒見過。而且不知怎的,他下意識就想起王姒之的那隻純色白貓。
“你養的?”
“不是。”瑰清言簡意賅。
馬背上的年輕道士竭力穩住心神,仍感到心有餘悸,方才和那隻黑貓對視的時候,己身大道搖搖欲墜差點崩塌。
哪成想黑貓剛被扔出去,就又自己跳進了車廂,在瑰清腳下討好撒嬌地蹭來蹭去。
“車廂又不是裝不下它這麼一個小玩意,帶著吧。”瑰流說道,俯身彎腰伸出手要把黑貓捧過來,結果黑貓立馬亮出鋒利爪子,充滿威脅意味的向瑰流比了比劃。
“你這不知好歹的小畜生,我幫你說好話,你就這樣對我。”瑰流罵道,抬起腳裝作要把它踹飛。
“剛才是誰說要帶著?這會兒就要揣走,翻臉比翻書都快。”瑰清微微俯身,修長手指掐住黑貓的脖子,將它提溜起來捧在胸前,用下顎抵了抵它的小腦袋。
瑰流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眼前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妹妹嗎?那個除了酗酒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小妮子去哪了?
忽然,車廂前傳出一道幽幽聲音,“公主殿下抱著那隻貓呢?”
瑰流有些不解,嗯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殿下別讓它竄到前面來就好。”
瑰流更加不解,追問道:“為什麼?”
安靜了片刻,聲音從前傳來,“實不相瞞,貧道怕貓。”
瑰流聞言打趣道:“沒想到堂堂仙家府邸之主竟然怕貓,這麼說和你對敵豈不是隻需要準備一隻貓就可以了?虧你還是皇宮一等一的供奉,這件事我可得和我娘好好反應一下,我娘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毛病。”
年輕道士樂呵答道:“是毛病,得改,得改。”
可在內心裡,他早就把這個太子罵了十萬八千遍,就差問候祖宗十八輩了,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問那個欽天監小孩怕不怕這隻黑貓?你問問那位大紅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怕不怕?你問問全天下真正意義上的大修士大宗師,有哪幾個不怕的?
當然,的確有一人明知而且不怕,那便是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