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魁依舊拄劍之姿,忽然大風呼嘯,成千上萬的巨大荷花沙沙作響。
若是有人鎮守天幕,就會發現,雪白劍氣如大潮一遍一遍拍打蓮花洞天的天幕,只有少數劍氣從巨大窟窿處傾瀉,如瀑布飛流直下三千丈,氣勢驚心動魄。
哪怕人間的山河劍氣難以至此處,但那襲青衫的劍意卻如天地最高峰屹立。先前綠帶城問劍趙秉聶之後,心境就愈發臻滿,如今又得趙秉聶千里借劍,心境已達無垢境界,並且堪堪觸碰到了八品的門檻。
甚至不需要出劍,只要心意流轉,就可以隨意打殺眼前這十二個道家真人。
一念過後,十二道身影全都消失不見。
而蓮花冠道人手中的白玉盤多了十二縷各不相同的氣機。
劍魁回到水榭,語氣淡然,“都殺了,樓也砍了,和你說聲對不起。”
蓮花冠道人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沒事,你開心就好。”
離開水榭之後,蓮花冠道人去見了其他三位司仙,然後將劍魁留在一處練劍之地,自己將這些年遊歷所得的天材地寶全都投入那口大鼎,用作彌補蓮花洞天失去的靈氣。
做完這些,他來到一處巨大蓮花之上,解下頭上那頂蓮花冠,枕胳膊而躺,並不急於自己的分身迴歸本體。而那個真正意義上的蓮花冠道人,早就動身去往霜花城。
清風荷香,有人昏昏睡去。
————
山上生活,眨眼間過去半月有餘。
自從王姒之因為心力交瘁重病了一場,瑰流就不再是先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枯槁模樣,但始終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訥,就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另一邊,金梔還在養傷,氣色一天比一天紅潤,能夠勉強下地行走。李明昊還是那副玩世不恭模樣,天天上山掏鳥,隨便看見一個好看的女子香客就吹口哨調戲幾句,經常惹出事端。就在幾天前,他揩油了一個女子香客,不曾想那女子是京城的豪閥大家,結果幾十個家僕武夫找上門來,將李明昊的住的草廬圍的水洩不通。若不是輕雪出面及時,所有人都忌憚太子殿下大丫鬟的身份,李明昊怕是就要被圍毆痛打一頓。
而不管李明昊鬧出多大禍事,瑰流始終都沒有出現。事實上,就連平時貼身照顧太子起居的四個大丫鬟也很久沒有見到瑰流人了。因為他始終獨住一間偏僻草廬,而且整日把自己鎖起來,只有一日三餐才會出門,陪王姒之和小姑娘一起吃飯。
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整天都在幹什麼,到底在想些什麼。
有時候,他經常站在窗邊,一夜不睡。
不知不覺,他白髮更白。
一天清晨時分,天色微亮,他緩緩走出草廬,來到溪邊掬起一捧水,用力拍打在臉頰上,長撥出一口氣。
然後一個人,獨自將整座梵柯山都走了一遍,直到日上三竿,候在一處草廬門口,聽到李明昊起床的稀疏聲響,猶豫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還睡意朦朧的李明昊不敢置信揉揉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當即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不少,連忙走近他,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
瑰流甚至才剛剛跨入門檻,率先開口:“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見他一臉認真,李明昊愣了愣,小心翼翼試探道:“又和王姒之吵架了?”
瑰流語氣竟是近乎懇求,“李明昊,你是我兄弟,這件事只能你幫我。我求求你,將金梔帶走。”
李明昊有些發懵,“你說什麼?她是你的丫鬟,你讓我把她帶走?”
瑰流低著頭,輕聲道:“我知道那個老人是大奉國師,也是你師父,所以我求求你,將金梔帶走,就讓她一直待在你身邊。金梔也是符陣師,如果你師父能收她為徒,那就更好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帶她遠離大靖王朝,還有......”
李明昊吼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為什麼要我帶她走?!”
天地間好像連無形清風都凝滯不動,瑰流緩緩抬起頭,眼眶發紅,嘴唇顫抖,久久說不出那句話。
彷彿過了萬年之久,這個白髮如雪的男人,壓抑顫抖聲音,“她是殺手,是吳佩弦暗插在我身邊的棋子。”
“你說什麼?”李明昊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失心瘋掉了?她為了你,在山下差點被姚眺打死,現在都還在養傷,你說她是殺手?你覺得我能信還是別人能信?”
“是真的,是真的。”瑰流輕聲道:“我在光陰長河看見了,她是吳佩弦的人,杏花鎮我被謝射截殺,霜花城差點被酒痴打死,都是她給吳佩弦透漏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