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暉寂照,山色鍍銀。月光下,小溪猶如一條發光的細帶,清脆水聲像是動人的天籟。
王姒之捧貓而坐,肌膚似雪,泛著淡淡玉光。雪球兒在她懷中懶洋洋打盹,時不時扭動身子,都會擠壓出那驚心動魄的飽滿曲線。
晚風撩動她的披散青絲,使這個清而不寒的美人平添一絲嫵媚。
溫柔似水的性子,秀色可餐的姿容,天下沒有男人會對這種女人不心動。
可卻也有男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比如不遠處,就有一個男人不願享受這美人福分。他躺在一塊巨大的光滑臥石上,藉著湛亮的月光讀書,許久都一動不動,彷彿老僧入定一般。
這次他看的可不是香豔小說,而是正兒八經的傳統典籍,有關靜心養氣,內容駁雜。書中既介紹有諸多打坐法,也有一些武學的基礎拳樁,也有一些氣士修煉的呼吸吐納法。
如今境界的瑰流,算得上江湖人稱的“小宗師”,既有蓮花冠道人贈予的心法,又早就將許多武學孤本的招牌招式爛熟於心。所以他當下看這種基礎書籍,倒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的確是多此一舉,因為他連書都拿反了。
之所以擺架子裝高人風範,而不去陪溪邊那個形單影隻的可憐美人,原因不難猜出。
他和她吵架了。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吵架,而且只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王姒之看不慣自家男人的邋遢睡相,便碎碎唸了幾句。而瑰流可能也是沒睡好的緣故,起床時就帶著一股火氣,於是對她嚷了一句:“嫌棄我就去找別的男人啊。”
王姒之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性子,從來沒和誰有過激烈爭吵,所以當即就帶著雪球兒離開了草廬。她甚至都沒有去小姑娘那邊,只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的遊蕩。從早到晚,情緒很差的她沒有吃任何東西。
而瑰流呢,說完那句話就有些後悔了,只不過心裡有股倔強勁,所以沒有挽留她。哪怕他知道只要自己放低身子去哄他,軟硬兼施,她一定會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哪怕他知道是自己的錯,不應該意氣用事,不應該嚷她。
哪怕他明白一切,可率先敗下仗來,他做不到。
年輕男女往往都有一種傲氣。這種傲氣無關修養和品性,亦無關心境和經歷,恰恰是風華正茂的表現,是那春風得意馬蹄疾,是那騎馬倚斜橋,是那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廟堂之高,我伸伸懶腰再揮斥方遒。江湖之遠,我喝完酒再跨劍而行。天地之大,無處不有我,無處不知我。
所以年輕情侶之間吵架,相互不肯低頭,不是為了爭出孰對孰錯,不是為了脅迫對方接受自己的大道理,更不是相互之間不喜歡了,而是都不願意放下心中那股傲氣,就這麼簡單而已。
臨溪這邊,王姒之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她有些生氣,有些難過,她總覺得他應該像往常一樣,用那雙金色眸子笑眯眯看著自己,揩油般喊上幾句夫人。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不應該碎碎念念。
而那邊,瑰流舉著一本倒過來的書,不斷長吁短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大腦抽筋了,才會嚷出那種話,想著在心中默數到十就去認錯,可這會都數到了三百多,卻也沒挪動屁股。次次想起身,總覺得身上壓了一塊巨石,動彈不了。
就在這時,失蹤幾天的李明昊終於回來了。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帶著些紈絝氣,但更像是個窮酸乞丐。他從王姒之身前路過,嬉皮笑臉打了聲招呼,卻沒有得到半點理睬。正當他狐疑之際,看見不遠處躺在巨石上的身影,當即狂奔過去。
他一腳踹飛那道身影,氣勢洶洶道:“咋啦?和人家吵架了?”
瑰流揉揉屁股站起來,袖袍全溼,怒道:“咋滴?沒見過別人吵架?”
李明昊頓時瞪大眼睛,二話不說拽起瑰流胸口,“那麼好看的姑娘你也忍心?你他孃的還不是人?”
若有別人看見這一幕,定要驚掉了下巴。
天下第一大紈絝,竟被一個乞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忽然,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眨眨眼睛。
李明昊低聲問道:“能成?”
瑰流自通道:“肯定能成!”
於是發生了接下來的這一幕。
兩個男人好像有血海深仇般,咆哮嘶吼著扭打在一起。
“瑰流,老子今天不剁死你,老子就是你養的!”
說著,一劍劈去。
劍氣呼嘯而過,地面撕裂開數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