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笑,緊隨其後。
而那四位雛雞鏢師,也都不信鬼怪之說這一套,顯然是很想跟過去的,只不過因為畏懼大髯刀客,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大髯刀客先是看了看率先遠去的兩道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鋥亮的大刀,再看向荒蕪破敗的寺廟,神色複雜,有些猶豫不定。
“孃的!不管那麼多了,總不能睡在雪地裡!”
大髯刀客一鼓氣,將刀握緊,也雷厲風行朝寺廟走去。
走到寺廟門口,瑰流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抬腳跨過斷壁殘垣,一頭鑽進殿中。
漆黑一片中,瑰流猛然抬頭,微愣了愣。
佛龕之上,是一座裂紋蔓延的佛像,因為許久無人照理,所以佛身的鎏金鍍層都已剝落,佛像通體呈現出一種鏽跡斑斑的漆黑色。
雖說佛像全身都殘敗不堪,但唯獨佛像那雙眼睛,嶄新如初,好像是被用白漆塗抹過,又加以猩紅點綴,所呈現出白瞳紅目,又作怒目之狀,顯得詭譎至極。
自瑰流入殿的那一刻,佛像那雙眼睛就好像死死盯住了瑰流。無論瑰流如何躲閃走動,再看向佛像,仍是能與那詭譎佛眼對視上。
瑰流當即眯起眼,緩緩走到佛像身前。
“故弄玄虛。”
瑰流伸出手,輕輕拂過那雙佛眼,當即感受到某種黏物附著手上,將手心攤開,隱約能聞到猩紅之物的淡淡血腥味。
而那雙佛眼,只剩下慘白眼仁。
瑰流微微一笑,沒有過多理會,隨意用衣袍擦了擦手,看了一眼佛像,終於不再能夠與自己對視,便滿意轉身離去。
恰逢一眾人踏入殿內,大髯刀客持著明亮火把,熊熊火光頓時將漆黑驅散。
見大髯刀客皺著眉,警惕環顧打量四周,瑰流一屁股坐在地上,微笑道:“放心即可,我已經檢查完了,沒有什麼問題。”
大髯刀客仍是不放心地走了一圈,尤其在佛像前停留許久,看看這摸摸那,確認一切安全後,這才鬆了口氣。
飢寒交迫一整天的眾人,開始蒐集寺廟裡的枯枝敗葉,眾人拾柴火焰高,不久,便有熊熊火堆燃起,驅散了寒冷,驅散了黑暗。
鏢隊七人圍坐火堆,邊烤火邊吃東西,用以慰藉一天的疲累。烈酒入喉,瑰流環顧四周,發現那正經鏢師五人吃的是相同的乾糧,而老人正埋頭啃著半個烤地瓜。
“喝一口?”瑰流笑著把酒壺舉到老人面前。
老人也不做那欲說還休的姿態,拿過酒壺,仰頭痛灌一口,隨即放下酒壺,大笑道:“好酒!好酒!”
瑰流笑了笑,又看向大髯刀客。
“鏢行規矩,押鏢之路不得飲酒。”大髯刀客沉聲道,同時帶有告誡意味的目光掃過鏢師四人。
年輕鏢師四人只好作罷,神色低落,埋頭啃著味道寡淡的粗糧。
瑰流笑而不語,仰頭又痛灌一口酒,作為嗜酒之人,他深知酒蟲作怪時是有多麼難受。口腹之慾何其難止,想喝酒時若是當即就能猛灌一大口,方是人生最盡興。
老人將半個地瓜吃盡,意猶未盡砸吧砸吧嘴,低著頭小心翼翼將那兩張泛黃舊紙從懷裡掏出,眯起眼睛仔細端詳,嘴唇微動,似是念著上面的名字。
瑰流一眼瞄去,便是看見榜首處瑰清的名字和狐媚子的名字。
“老前輩,可曾去過春仙樓?”瑰流笑問道。
“春仙樓...”老人的眼裡閃過一絲沉寂,輕聲呢喃道:“五十年前去過一次,只記得去過,諸多細節都已經忘了。”
老人忽然眼神恍惚,呢喃自語:“五十年前......五十年前前,她就在這個位置。”
瑰流笑著喝了一口酒,只當老人在胡謅亂扯,春仙樓興建不過四十餘年,樓內女子也僅是四批而已,除狐媚子以外,此前更是從未出過美人評位列前三的女子,何來得老人口中那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
大髯刀客忽然站起身,瑰流親眼看見他從懷裡掏出一疊的符籙紙,然後見他把這些符籙紙全部貼在牆壁四處。
“連這些都有?”瑰流笑問道。
“行走押鏢,難免會遇到些邪門事情,鏢師只要不是沒有腦子,出任務前都會有所準備。”大髯刀客沉聲道,目光又掃過那四個弱弱雛雞。
那四個雛雞鏢師略顯侷促。
“真的管用嗎?”瑰流好奇道。
大髯刀客皺著眉,一屁股又坐下去,不言不語。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分銅錢幾十張的地攤符紙管不管用。
看得出來老人肚子裡的酒蟲在作怪了,瑰流便把酒壺仍給老人,示意他隨便喝,然後自己微微挪身,小心翼翼坐到大髯刀客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