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有關她,都是孃親講的。但還有一件事,孃親未講,他卻知道。
五年前,狐媚子有過一次出逃。
結果她被抓了回來,五花大綁吊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又被塞到陰冷狹小的深井裡,在刺骨嚴寒的井水裡泡了整整三天,飽受水牢之苦。
等到被解救時,她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全身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或許是她想自盡,所以右手腕有一處割傷,卻並不嚴重。又或許是井壁光滑,沒有銳利稜角,所以想要割腕自盡,並不容易。
最後的結果,是孃親殺了那名樓主,殺了所有的主謀和同謀,一夜之間殺了二十多個人,雙手沾滿鮮血。那雙夾菜的纖纖玉手,哪怕第二天吃早膳的時候,都散發著淡淡血腥氣。
自那件事以後,春仙樓改天換日,不再有女子受欺受辱。而且有了朝廷作為靠山,有了孃親提匾並親手調配薰香。
而且有一個隱晦秘密,如今春仙樓的樓主,便是孃親。
記得孃親曾說過,命苦女子最不易。
所以娘選擇做樓主,不僅是為了庇護狐媚子,更是為了這些女子不再受苦受難。
瑰流想著往事,怔怔出神。
女子忽然眨了眨桃花眸子,紅唇輕啟,似是在醞釀措辭,最後略微小心翼翼道:“你的傷勢,好重。”
瑰流回過神,微微一笑,“不必旁敲側擊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女子當即撇撇紅唇,不滿嘀咕道:“是誰說要坦誠相待的,果然男人都是騙人的小狗。”
瑰流只裝作不曾聽見,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外,遠眺滔滔夭江之水。
似乎想起什麼,那一瞬間,他心如刀絞。
他就那麼站著,久久不曾挪步。
女子愣了愣,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有些悲傷?
她想要輕輕喊他,但紅唇輕啟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麼。
於是她悄悄來到他身後,驀然發覺眼前這個白髮男子竟是暮氣沉沉,毫無生機活力。他身上既沒有歲月的駁痕,那披散白髮卻又那般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彷彿那是一種悲苦,極致的悲苦。
她輕輕伸出手,顫顫巍巍,輕輕撫摸了摸男子的白髮。
那一瞬間,她的內心在顫抖。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子,必定歷經了某種極為悲慘的過去。
忽然,瑰流轉過身,聲音沙啞,“狐媚子,有酒嗎?”
女子微微搖頭,“你傷勢已經很重,不能再喝酒了。”
“不礙事的。”瑰流微笑道。
女子不語,但仍是拿出一罈古酒,輕啟泥封,為瑰流斟上一杯。
瑰流仰起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但下一秒,便連忙捂住嘴,指縫有猩紅之色緩緩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