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沈娘子倒是毫不謙虛。”
沈持玉卻是蹙了蹙眉,“你父親二十年前曾寫過一本《山川遊志》其中有一篇《姑蘇食記》,我方才所言皆出自於此。”
“你在調查我父親?”程禦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山川遊志》,更沒有聽過《姑蘇食記》,甚至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吃路邊小販兜售的粗食。
沈持玉面不改色道:“我只對吃感興趣,為了研習美食曾翻過一些雜記。只是我很好奇為何二十年前喜好遊學的國公爺為何成婚後再無一本志記問世。”
程禦章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這一縷念想太快他未能及時抓住,愣了半晌,才道:“男子年輕時總是跳脫些,況且我父親肩負家族重擔怎可這般懶散。”
可事實上從程禦章有記憶以來父親從未讀過任何遊記,更遑論對民間吃食感興趣。
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惑似乎有了突破口,可是為何她突然對自己提起這些?
程禦章含在口中的餛飩也變得有些苦澀,他放下湯匙準備走人。
沈持玉指了指桌上的空碗道:“您一共吃了五碗,共計二十五兩銀子。”
程禦章一愣,驚詫之餘不由加重了語調,“一碗餛飩五兩銀子?你這怕不是黑店吧?”
沈持玉指了指選單最後一頁,道:“本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程禦章徹底黑了臉,他好歹是侯府世子不想被人瞧不起,剛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交給沈持玉,她卻搖了搖頭,又攤開手道:“不夠,雅間費用八十兩。”
“你!”虧得他先前還覺得她身世可憐,對她抱有幾分同情之心,現在看來此女簡直狼心狗肺,奸詐至極。
他黑著一張臉翻遍了全身也未曾湊夠剩下的五十五兩銀子,只能木著臉道:“下次我給你帶來。”
沈持玉淡淡瞄了他一眼道:“對不住,本店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小本生意!虧你說得出口,你簡直……”程禦章自小受詩禮薰陶,難聽的話實在說不出口,但他著實被氣到了,他活了這二十多年從未如此窘迫過,深吸了口氣道:“我這就讓家奴去取,你且等著。”
沈持玉柔柔一笑道:“那請世子爺移步大堂。”
“你!”程禦章閉了閉眼,一甩袖出了雅間,真是氣煞他也。
程禦章被安排在大堂的角落裡,更可惡的是與一食客安排在了一桌,那人顯然比他來得早些,桌上的飯菜尚未用完。
那人正看著醬肘子,吃得滿嘴流油,看他穿著十分體面,沒想到吃相如此難看,程禦章在心中腹誹這人必定是暴發戶。
與這家酒樓的老闆一般不堪入目,他心中不停腹誹,可看到圓潤飽滿,散發著陣陣濃鬱的醬香的肘子又不覺吞了吞口水,尤其那皮肉紋理清晰,緊致而富有彈性,看起來實在美味。
剛剛吃了五碗餛飩的徐世子感覺自己又餓了,下次他定要早點來,他倒是要好好嘗嘗這肘子究竟是何味道。
他正吞著口水,卻見門外走入一道兒熟悉的身影。
程禦章彷彿看到了救星,緊走幾步到了他跟前,笑道:“殿下,可否借我點銀子應應急。”
朱杞先是不解,而後無意間看到掌櫃的身後掛著的牌子,上面寫著今日菜色及價格,他頓時了悟,“世子出門走得太急,銀子未曾帶夠?”
程禦章臉色微紅,含糊地點了點頭,“借嗎?”
朱杞慢吞吞地理了理衣袖,抬頭看向程禦章,勾唇微微一笑道:“不借。”
程禦章以為自己聽錯了,又仔細看了他兩眼,確定自己的確沒有聽錯,頓時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