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沈修文哆哆嗦嗦地舉起筆,右手捏著一張紙,手剛舉起沾了墨汁的筆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團黑乎乎的墨汁糊了眼睛,他摔了紙筆瘋狂地大叫著。
沈持玉立在門前,冷眼旁觀眼前的一場鬧劇,心底泛起更深的冷意,便是這樣豬狗不如的一家人卻被外祖父一直當作親人對待,如今她不過是小小推波助瀾,便讓這家人原形畢露,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依照沈鵬舉的腦子能躲過錦衣衛一晚已是萬幸,倘不是石墨刻意引導,將其逼入鬧鬼的舊宅,此刻沈鵬舉早已被捉拿歸案。
臨到夜裡,一身玄色鬥篷出現在鬼宅。
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的沈鵬舉走到一點風吹草動就大喊大叫起來,石墨一把抓住沈鵬舉的後脖頸將人提溜到沈持玉面前。
“鬼啊!救命……”沈鵬舉不敢睜眼,不住地哀號求饒。
沈持玉放下鬥篷,淡淡道:“是我。”
沈鵬舉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睛,見是沈持玉,立即伸手想要抓住她,卻被她閃身躲開。
“阿姐,求你救救我,我殺了人,武安侯不會放過我的!求你給我娘帶句話,讓她給我準備銀子和路引,我要離開京城,要快!我不能被錦衣衛抓到,我會被他們活活折磨死……”他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通話,無非是要逃離京城。
沈持玉從袖間摸出一沓銀票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從隨身的荷包裡取出一張文書,道:“這裡是五百兩銀子,還有偽造的人身文書、路引。”
沈鵬舉面露喜色,伸手就要去拿,卻被石墨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他頓時疼得齜牙咧嘴,捂著手腕子直跳腳。
“你只需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不僅將這些東西給你,還會護送你到碼頭,明日一早你便能坐船離開京城。”
沈鵬舉沒有絲毫遲疑,“你問我什麼我都說,只要你護送我離開京城。”
“好。”沈持玉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外祖父的屍身在何處?”
沈鵬舉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目光有些閃躲,他後退了幾步,道:“我、我不知道。”
“那紅豆和蔡知恥的下落你知道嗎?”
沈鵬舉依舊搖頭。
沈持玉一步步逼近,咬牙道:“你怎麼會不知道,所謂的山匪不是你們一手策劃的嗎?沈修文都交代了你什麼,我外祖父的屍身究竟在何處,說!”
石墨一腳踢在他膝蓋處,迫使他跪倒在地,雙手也在瞬間被反扭至腦後,他疼得直冒冷汗,結結巴巴道:“我說!我說……父親只讓我中途借機遁走,屍首被貴人的手下帶走了,至於藏在何處,我和爹爹都不知曉。”
沈持玉並不懷疑沈鵬舉的話,他本就是個紈絝子弟,便是沈修文對這兒子也不見得放心。
“那貴人是誰?”
沈鵬舉搖了搖頭,見沈持玉蹙眉,立即解釋道:“貴人只與爹爹聯系,便是爹爹也不知曉那人的身份,不過爹爹的書房裡藏著一幅貴人的畫像,只要拿到外面找人認一認必然就知曉了。”
果然如她猜測一般,沈修文怎可能不留下對方的把柄,眼下知曉貴人是鎮國公府有關,只需拿到畫像讓程棲遲認一認便知那人是誰。
“去歲我回京之時在太湖遇到了水匪,是不是你們所為?”
沈鵬舉縮了縮脖子,有些後怕地顧左右言他,“那個,我、我不知道。”
“咔——”只聽一聲輕響,沈鵬舉便撕心裂肺地痛哭出聲,“我、我說……”
“父親想要吃絕戶,便與貴人商量在太湖要了你的性命。”
“貴人為何一直想要我死?”沈持玉一直想不通這一點,那人說到底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為何要對自己的女兒下如此殺手。
沈鵬舉搖了搖頭,然後極力解釋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爹爹說你活著貴人的身份遲早有揭穿的一天,所以你就是他最大的把柄,你活著他便寢食難安。”
沈持玉的眼神中透著幾分寂然與嘲諷,不過轉瞬又恢複了平靜,她深吸一口氣道:“外祖父……究竟是怎麼死的?”
“父親向來看不上我,這種事情也不會找我商量,但是那天晚上父親要二姐去廚房熬了一碗湯送去給大伯公,之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沈持玉震驚地後退一步,她心中雖有猜測,親耳聽到依舊難以接受。
整個沈家與她最為親厚的人除了外祖父便是沈紓晚,她曾以為即便整個世界都與她為敵,紓晚一定是堅定站在她身後之人。
可如今卻告訴她,紓晚才是那個將匕首捅入她心口之人,這要她如何接受。
“你騙我,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外祖父明明對她那麼好……”沈持玉牙齒咬得死緊,腮幫子跟著顫抖起來。
沈鵬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她起初是不願的,可你知道我那小侄兒生來有病,他是個傻子,二姐為了給他延請名醫吃名貴的藥材不得不答應父親成為幫兇,便是你回京的訊息也是她告知父親的。”
“都說為母則剛,二姐姐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長姐,只有我才是最無辜的,我從未害過你,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