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文先是一驚,而後惱恨地看向管家,心道這老東西沒看到府上還有這許多弔唁的賓客嗎,怎麼就這麼沒眼力勁兒進門就大聲嚷嚷。
盡管他心知外面的人多半是真的,還是冷著臉道:“胡說八道,將那些鬧事兒的都趕出去。”
一直沒有插上話的程棲遲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拉住管家的胳膊道:“二公子欠的錢怎麼要到了沈家長房來了?”
管家下意識地看向沈修文,如今沈家長房都握在了二房手中,催債的自然來本家。
見管家不說話,程棲遲又道:“他欠的什麼債,欠了多少銀子?”
他實在懷疑沈家二房定是趁著沈姐姐不在霸佔了長房的家産,他倒要看看沈鵬舉都幹了什麼好事兒。
管家看向沈修文,支支吾吾不肯說。
宋冀年沒從沈家拿到家財,自然也不願意看二房獨佔這偌大的家産,撐起雨傘慢悠悠道:“我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趕在沈家門口鬧事兒,當真是覺得沈太傅去了沈家沒人了嗎?”
今日來弔唁的多是沈太傅的門生故舊,也都念著沈太傅的好,倘若真的是有人在他故去之後欺負長房孤女,他們這些人也不會只看著不管,隨即不少人也跟了出去。
沈修文知事情不妙,趁人不備拉著沈鵬舉到一旁,低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沈鵬舉見父親目光陰鷙,不敢造次,結結巴巴道:“就、就是耍了點錢,輸了點銀子……”
“多少銀子?”
“五……”
沈修文蹙了蹙眉:“五百兩?”
沈鵬舉嚥了口唾沫,“五……五千兩。”
沈修文氣得一個倒仰,好懸沒一頭栽過去,要不是李氏瞧他直翻白眼往他嘴裡餵了幾粒藥丸,此刻人怕是已經厥過去了。
到了門口的賓客們已從討債之人口中得知了實情。
程棲遲道:“你說他時常光顧你們賭坊?”
“他啊幾乎日日都來,不過輸得多贏得少,這一月已欠了咱們賭坊五千兩銀子了,說好了月底一起結賬,可都過了三日了他都不曾來銷賬,咱們賭坊又不是善堂,欠了銀子必須得還,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這麼個理兒。”
領頭那人手上拿著一摞欠條舉到眾位賓客跟前讓他們細看,也讓他們做個見證。
“諸位請看,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可都清楚,而且沈公子說了要將福祿街的那家脂粉鋪子抵給咱們賭坊,只要他今日將契書拿出來,債務倒是可以一筆勾銷。”
男人話音甫落,老管家便大呼:“不可不可!福祿街的那間脂粉鋪子是老夫人的嫁妝,老夫人臨終前已交給了大姑娘打理,乃是大姑娘的私産並非沈家産業。”
宋冀年忍不住道:“嘖嘖,真是稀奇,沈家二房欠的債務竟然拿長房老夫人的嫁妝作抵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沈修文剛被僕人推著走了出來恰好就聽到了這句,忽然轉頭對著身後之人怒喝道:“逆子!你給我跪下!你怎麼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
說著他又看向沈持玉一臉的愧疚,“是二叔管教無方,二叔沒臉見你,這逆子就交給你處置,要打要罰都隨你,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李氏聽見這話恨恨瞪向沈修文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打死了你沈家就絕後了!”
沈修文卻像是鐵了心,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
“他這是活該!什麼時候持玉原諒他了,他什麼時候再起來。”
他一番話就竟所有的難題都留給了沈持玉,沈鵬舉身子骨倘使真罰出個好歹,旁人也只會覺得沈持玉心性歹毒。
眾人也都看向沈持玉,想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先是外祖父身死,自己又遭逢大難,剛回到家又被自家叔父侵佔了家産,倘使不拿出點手段來怕是要被這夥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可僅僅因為五千兩銀子就要了沈鵬舉的命,旁人也只會說她刻薄寡恩。
沈持玉心底冷笑,面上卻是一副彷徨無知的可憐模樣,她怯怯地看向沈修文道:“二叔,我一直將堂弟視作自己的親弟弟,這……”
她一副傷心欲絕搖搖欲墜的模樣,任是誰看了都是要心疼的。
恰在此時,人群中擠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看到沈持玉竟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蒼天有眼啊!您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