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村舍上方升起嫋嫋炊煙,與晨霧融為一體,緩緩飄過連綿的山巒。
意識驟然間回籠,沈持玉猛然驚醒,睜開眼瞧見熟悉的破舊陳設,心一瞬間沉入谷底,她果真被抓回來了。
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竟都只是自己的幻覺嗎?
她似乎還做了一場夢,一場煙雨江南的春日夢。
沈持玉垂首打量自己,發覺衣衫完好,除了身上微微痠痛感,身子竟比前幾日舒爽了許多。
此時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不及沈持玉重新躺下,門便從外面開了。
驟然對上朱杞那雙深邃的眸子,沈持玉瞳孔微張,驚詫也只是一瞬之間,她匆忙垂下眸子,心頭泛上無盡的委屈。
明知一切惡果皆因他起,可沈持玉在面對他時首先湧現的竟不是恨意,她厭棄這樣的自己,更加不能原諒朱杞。
但此時此刻她唯一能依靠的竟只有他。
“餓了吧,我讓人給你做了些吃的。”朱杞將手中捧著的衣衫輕輕放在門口的箱籠上,柔聲道:“衣服是幹淨的,我等你一起用飯。”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
“等等——”沈持玉下意識地叫出口,可話到嘴邊卻不敢問出口。
朱杞像是知曉她要問什麼,抿了抿唇,低聲道:“等你用過飯我再告訴你。”
沈持玉呼吸有一瞬的凝滯,但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勉強沖他笑了笑。
飯菜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味道不甚好,但沈持玉卻像是突然有了好胃口,連吃了兩碗白粥。
對面坐著的朱杞靜靜看著她,搭在膝上的手指卻越攥越緊。
直到沈持玉擱下筷子,用袖子抹了嘴,揚起臉道:“我吃好了。”
朱杞的目光落在沈持玉的袖子上,從前的沈持玉舉止有度,嫻雅端莊,此刻的她竟然粗魯地用袖子擦嘴。
她當真是變了,按照他當初預想的那樣不再規行矩步,可似乎又跟他想的不一樣。
“可以告訴我了嗎?”她的聲音很平靜,嘴角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朱杞回過神,看向她卻不知如何開口,半晌才道:“都死了,我只救回了晴雪,她傷得太重,至今昏迷不醒,屍首都在山下,我已經讓人買了上好的棺木收殮,沈太傅的棺槨不見了……”
未等他說完,沈持玉驟然起身,她踉蹌著奔至牆角,扶著牆壁彎下腰劇烈嘔吐起來,方才吃下的飯菜頃刻間吐的幹淨,即便如此她還在不停地幹嘔,歇斯底裡地嘔吐,似是要將膽汁也一併吐出來。
朱杞慌亂地拍著她的背,卻被她一把推開,她面上青紅交接,臉上濕漉漉的一片,看向他時眸中是難以掩飾的恨意。
她深深凝望著這個曾經讓她心動的男人,嘴唇顫抖,卻一個都吐不出來。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他眸色猩紅,卻在拼命忍耐,額上青筋凸起,神情間的痛苦幾乎要將他撕裂。
可沈持玉此時並不想看見他,她死死咬緊牙關,擠出一個字:“走!”
這一個字彷彿用盡了她所有力氣,她拼盡了所有的理智才沒有讓自己對他說出更惡毒的話。
只因她還要靠著他去報複那些劊子手,眼下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身後漸漸沒了聲音,沈持玉強撐的身子頃刻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她指甲深深嵌入黃色的牆皮,身子顫抖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感覺命運扼住了咽喉,讓她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