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管是哪般女子,她都要死了。
不過在她死前,他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
於洋丟下棋子,攏著衣袖,問道:“聽說你很會做菜,我想請你幫我做一道兒菜。”
“什麼菜?”
“青團。”於洋合上眼睛,鼻翼翕動,緩緩開口道:“不是現下人們常做的那種甜膩的青團,我記憶中那味道有艾草的氣息,裡麵包裹著臘肉和筍丁,吃到口中初時有淡淡的苦澀,後味卻極為鮮美,唇齒間甚至有一股青草香氣。”
聽他描述,沈持玉覺得跟她今年清明時吃過的一道兒艾草青團味道很像。
於洋睜開眼睛,認真地看著她,“你能做出來嗎?”
沈持玉想了想道:“我可以試試,但是……我為什麼要做給你吃?”
“說得好。”於洋挑了挑眉,笑道:“我是個生意人,最不想欠人情,你為我做吃的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是關於你家廚娘之死。”
王娘子的死確實是沈持玉的一處心結,她想不明白,盡管心中有懷疑之人卻私心裡不敢往深處想。
只略微猶豫她便答應了,她總不能糊裡糊塗地過一輩子。
被人領到後廚,身旁除了一個打下手的廚子外,門口還站著一個婢女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沈持玉並非沒有動旁的心思,但即便她給於洋下了毒她也無法逃離這處宅院,於是將那些心思也都放下了。
只是於洋所說的味道乃是記憶中的味道,即便是同樣的食材不同人做出來的味道都會産生偏差,更何況時隔久遠他記憶中的味道會帶上很多主觀意識,就比如人在離家之後常常想念家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而這味道又會與當時的心境而産生不同。
所以沈持玉並沒有把握做出於洋記憶中的味道,但她還是要試一試。
當一盤圓滾滾鼓囊囊的青團放在於洋麵前時,他臉上露出了幾分期盼之色,那小巧可人的一團碧綠與記憶中很像。
他拿起一枚輕輕咬了一口,麵皮緊實溫潤,有點黏糊,卻不粘牙,初入口齒唇舌有股淺淺的苦澀,牙齒咀嚼之後唯有臘肉和冬筍的香味,以及淡淡的青草香氣,與記憶中的味道已有八分像了。
於洋眸中浮光隱現,似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吃得很用心。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享受,似乎是愛極了這味道,沈持玉以為他會繼續吃第二個,可是他用完一個之後就用帕子拭了唇角,又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隨手將帕子丟在一旁的石案上,他抬眼看向她,神情很是誠懇,“你做菜真的很好吃。”
“那你為何只吃了一個?”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吃飽了吃不下。
於洋笑了笑:“它讓我想起來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沈持玉沒有再繼續追問,她問出了先前於洋答應的那個問題。
“其實你心裡是有猜測的對嗎?”
彷彿被說中了心事,沈持玉神情有幾分慌亂,不過她很快就鎮靜下來,抿了抿唇道:“你只需告訴我真相即可。”
於洋自認是小人,更何況他從來沒有答應過宋冀年替他保守秘密,他直直看向沈持玉,很想知道她明瞭真相之後是何反應。
“真正要殺王娘子的人是你的夫君——宋冀年,而我不過是執刀之人罷了。”
沈持玉的心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間褪盡。
宋冀年執意要殺王娘子必然與膳食中被下毒有關,不管是他下毒被王娘子看到,還是王娘子受他指使下毒,終歸是他在膳食中動了手腳,而用膳之人只有他和秦公子,只因他其實想殺之人是秦公子。
沈持玉心中翻起千層浪,之前對宋冀年溫良謙恭的認知在頃刻間崩塌,她實在有些不敢置信,明明他在外人面前是皎月一般的謙謙君子,為何於洋口中的他卻是草菅人命的奸佞之徒。
所以宋冀年不僅私德有虧,甚至連品性都壞的。
他其實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外祖父看走了眼,而她三年的付出竟是個笑話。
心口彷彿被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傷口,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於洋,顫抖著嘴唇道:“你、你在說謊!”
於洋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嘲諷道:“我何苦要欺騙一個將死人。”
將死之人,是在說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