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到底是有些擔心的,臨走前又偷偷覷了主子兩眼,確定事無轉圜的餘地,這才慢慢退了下去。
一早宋靈珊就得知沈持玉昨兒半夜回府之事,攛掇老太太將她叫到跟前一同用飯,說是吃飯倒不如說是審問。
沈持玉知曉來者不善,但若不去保不準這兩人口中又傳出何種謠言。
不過她性子本就悶,任是她二人如何詢問都只說不知,被問得實在煩了,她放下筷子,不緊不慢道:“若說是刻意針對,我倒是覺得此事更像是沖著靈珊去的。”
那日她本不該去凝輝閣,是擔憂宋靈珊安危才去的,昏倒也是被宋靈珊失手所致,一切的源頭更像是針對宋靈珊的。
被沈持玉這麼一說,老太太也不揪著她失蹤半宿的事兒了,開始憂心起宋靈珊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能得罪什麼人,不過是她們嫉妒我罷了。”她此時越想越覺得昨日裙子被潑了湯汁定是有人見不得她好故意為之,然而能使喚陳府丫鬟做這些事兒的定然是陳府中人。
可陳家姐妹對她一向寬厚,若說是陳如雪、陳如霜姐妹她有些不信,但除了她們姐妹還能有誰。
況且那屋子裡還躺著個醉酒的男子,倘使發生點什麼她的閨譽就毀了,如果真的是陳家姐妹做的,這心腸未免也太過歹毒了。
沈持玉比宋靈珊知曉得更清楚些,那屋子裡實實在在點了媚藥,如果不是朱杞及時救走了她,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宋靈珊一個未出閣的閨秀究竟是擋了誰的道兒,被這般記恨。
沈持玉想了想道:“靈珊,你日後還是少去陳府為好。”
這次宋老太太也點了頭,拉著宋靈珊好一通叮囑,宋靈珊卻不以為然,她們越是嫉妒她,她就越要顯擺,最好讓她們都得了紅眼病。
飯後,老太太身子乏累就躺著休息去了,宋靈珊便又說起了陳府之事。
“凝輝閣中的那男子是誰?”宋靈珊一直疑惑那中年男子身份,卻未曾打探到半點訊息。
沈持玉微愣,“什麼男子?”
宋靈珊以為她在跟自己裝糊塗,冷哼道:“昨日我跟哥哥趕到凝輝閣時看到一個醉酒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不知是吃醉了酒還是被人打暈了。”
秦公子並未與她細說當時情形,她也並不記得什麼男子,她一直以為自始至終只有秦公子,難道還有旁人?
這麼說來宋冀年也是知道的,可昨日他並未與自己提起,難道他在懷疑她。想到此她不由心頭一顫,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簡單。
而朱杞這邊也很快查清楚了那男子身份,石楓來報時,朱杞正在喂魚。
桌上汝窯天青釉面的魚缸裡有一隻斷了尾的紅魚,朱杞從纏枝蓮花小瓷罐中舀了一勺魚食灑入魚缸中,魚缸中那胖乎乎的金魚便笨拙地遊弋著四下吃食。
“昨日那醉酒男子的身份查到了,他是明州府通判李勉,此人兩年前從京城調來此處,為官剛正不阿,官聲斐然。”說著石楓將自己調查的關於李勉生平的記載交給了自家主子。
朱杞接過紙張快速看過,以於洋的性子即便要拿捏宋冀年,斷然不會是隨便找個人來應付,一個正六品的地方通判在旁人眼裡或許是有些分量,但對於高鼬、於洋之流算不得什麼,想要除去他的手段多的是,他為何選擇這種無關痛癢的方式。
他垂眸重又翻看李勉的履歷,忽然有了頓悟,通判‘所部官有善否及職事修廢,得刺舉以聞’[1]之能,於洋之所以不動他或許只是因為這人背後之人他動不得,因而只能行旁門左道之事。
朱杞略一思忖便知這背後之人是誰,看來父皇早已不相信高鼬。
而於洋選擇讓李勉在陳府壽宴上出醜,成了便是李勉私德有虧,官聲不保,興許不久之後就會調離明州,事不成正可震懾李勉,讓他夾著尾巴做人。
朱杞將信箋湊到燭臺前點燃,隨口問道:“晉王那裡可有訊息了?”
石楓本要奏報此事,見主子問起,便一五一十說道:“刺殺兩江總督的刺客在晉王連番審訊後不堪忍受酷刑咬舌自盡了,但死前留下了認罪書,罪責皆由他一人攬下。”
朱杞冷笑一聲,刺客一死反倒成了定局,若是就此結案,那他所有的籌謀都將落空,晉王倒是白白得了江淮之地官員的人心,他豈能讓他平白得了這般好處。
“讓人將刺客與江寧將軍曾越勾結的訊息放出去,順便給晉王點線索,讓他順藤摸瓜查過去。”朱杞心知晉王好大喜功,倘若只這般結案定然是不甘心的,給他點線索必然會死揪著不放,待他從江寧將軍查到與之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內閣首輔大人身上時,再想收手可沒那麼容易。
說起來他這五哥雖然人不大聰明,但命好,身旁總是圍繞著不少聰明人,這刺客死的莫名其妙,難保不是在幫晉王擦屁股。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劉福刻意揚起的聲音,“四姑娘,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