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
手掌輕輕在衣衫上蹭了蹭,她轉過身到桌前拿起水壺為他斟了杯茶。
在她轉身的剎那,朱杞臉上的痛苦之色消失了,眼底有深濃的化不開的愛意,舌尖在口齒間攪動,似乎還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他知道她有用梔子花水洗手的習慣。
沈持玉端起茶盞有些生硬地遞到他面前,低聲道:“你、你好些了嗎?”
朱杞卻沒有要接的意思,看他的樣子分明是想讓她將茶水喂到嘴邊,沈持玉想到了方才那一幕,掌心彷彿又燒了起來,她將被子塞入劉福手中,站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再不肯靠近。
見她如此動作,朱杞面上閃過黯然之色。
接過劉福手中的杯子,朱杞一口飲下,好半晌才虛弱地站起身道:“讓夫人見笑了。”
沈持玉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
一旁侍立的劉福接過杯子,看向沈持玉,歉然道:“沈夫人莫見怪,我家主子幼時遭主母苛待,時常饑一頓飽一頓,年歲漸長便落下了胃疾……”
“誰讓你說這個的。”朱杞及時出聲打斷了劉福的絮絮叨叨。
沈持玉沒想到他瞧著光鮮亮麗竟還有這般悲慘的童年,想了想便道:“如果是這樣飲食上還需注意,應多食些養胃的菜蔬,如‘雪花蟹鬥’這樣的寒涼之物少食為好。”
“夫人說的是,秦某記下了。”他唇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明日我想吃魚頭豆腐湯。”
魚頭豆腐湯既鮮美又易克化,暖暖潤潤確是一道兒養胃的菜,他倒是挺會選的。
沈持玉想著明早還需讓採買的婆子挑選個新鮮的花鰱魚,直到與朱杞告別回到自己房內才猛然想起自己為何要為他做魚頭豆腐湯啊?
秦公子與她無親無故的,她的胃疾又不是她弄出來的,她為何要替別人操心。
可她方才在花廳竟迷迷糊糊地應了下來,這會兒後悔也遲了。
不過難得有人這般喜歡她做的菜,她今天晌午就發現了秦公子連續兩日都只吃了她做的菜,王廚娘做的他是一筷子都沒夾,她很好奇他是怎麼在未嘗菜之前就確定了哪道是她做的。
或許這僅僅只是巧合,自己做的菜剛好就是他喜歡吃的。
沒用好飯的不止朱杞一人,宋冀年吃得更少,他帶著捕快趕到渡口時已是饑腸轆轆,好在路上買了個燒餅好歹墊了肚子。
找到艄公張海之後,他再次審訊果然就從張海的言語中發現了紕漏,捕快也在他船艙的夾層裡找到了趙三德的包裹,不多不少剛好二百兩銀子。
事情敗露張海最終交代了自己殺人劫財的真相,屍首也在當天下晌被人從水利撈了上來。
案子這麼快破了,少不了秦王的點撥,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吩咐仵作將屍體帶回去驗屍,他轉過頭正欲上轎,卻被王捕頭叫住,“大人,對面酒樓上有位公子找您。”
宋冀年蹙了蹙眉,心裡犯嘀咕,哪個公子這麼大的譜還要他親自過去,抬起頭朝著酒樓望去,見二樓的欄杆處正立著一年輕公子哥,衣著瞧著甚是華麗,夕陽餘光中熠熠生輝。
他往前走了幾步,打起手簾定睛細瞧,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明州府赫赫有名的五虎之首——於洋。
宋冀年看清對方面容那刻心頭陡然一慌,立即放下手,深吸了口氣,轉身快速進了轎子。
轎夫道:“大人是回縣衙嗎?”
宋冀年放在膝上的拳頭猛然攥緊,半晌不說話,就在轎夫以為出了什麼事兒時,轎簾忽然被人掀開,宋冀年大步走出轎子朝著對面的酒樓行去。
一直站在遠處默默關注著他的蘇淳發現了他神色的異常,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宋冀年穿過大堂徑直上了二樓,整個二層竟是空的,唯有靠近河岸的那面桌前坐著一人,他的身旁站著兩個身形挺拔的男子,一看便知是護衛。
於洋手上把玩著酒盞看也未看宋冀年一眼,視線直接越過他落在了身後跟著的蘇淳身上,眼底不由掠過一絲興味。
“呦,宋大人出門還帶著相好呢。”他說話不陰不陽,雖不是閹人,但行事做派倒是與他那太監舅舅一模一樣。
宋冀年回過頭這才發現了跟上來的蘇淳,他蹙了蹙眉道:“你跟上來做什麼,還不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