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洋將信塞入袖中,笑吟吟道:“呦,竟是宋大人。”
“你究竟耍的什麼花招,內子被你藏哪兒了?”宋冀年此刻是真的慌了,他到處找不到沈持玉,又不敢大張旗鼓地在陳府找尋,眼下宴席都散了,賓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卻遲遲找不到人。
於洋麵露詫異之色,“宋大人在說什麼,於某有些聽不懂。”
宋冀年卻以為他是得了便宜還沒賣乖,故意跟他裝糊塗,於是氣不打一處來,憤怒道:“你還給我裝相,被騙去凝輝樓的根本不是家妹,而是內子,她不見了!”
原本他該是找陳家人幫忙尋,但一旦找了陳家人沈持玉中了媚藥與男子共處一室之事瞞不住,倘使在將他與於洋交通之事查出來,他這仕途也要到頭了。
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找於洋問個清楚。
但是於洋同樣一頭霧水,按照他的推算,即便最後中計的人是沈夫人,這會兒人也早就找著了,怎麼會平白無故失蹤了,但看宋冀年急赤白臉的樣子應不是說謊。
他想了想道:“宋大人先別急,我讓人去查查是怎麼回事。”
宋冀年見他模樣不似說謊,暫且信了幾分,但一顆心仍是七上八下,天馬上就黑了,一個婦道人家倘使一夜未歸,名聲便毀了。
蘭雪堂內,沈持玉做了一個十分荒唐的夢,夢中她彷彿回到了十三歲那年的夏天。
馬車搖搖晃晃行駛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耳畔充斥著各種小販叫賣聲,沿街的小河壩上洗衣的農婦舉杵捶衣,水濺珠落,有一滴濺落在她的臉頰上驚醒了熟睡的沈持玉,她迷迷糊糊醒轉,睜開眼睛就看到穿著鳳凰對舞紋的綾錦袍子的少年,他生得白淨,只是身形胖了些,五官的分佈便不那麼均勻,但仔細觀察他的五官其實生得十分俊秀。
沈持玉揉了揉眼睛,懶懶道:“八哥,我怎麼在馬車裡?”
胖乎乎的少年立即作噤聲狀,“噓,哥哥帶你去蜀地見識大好山河。”
“祖父也一同去嗎?”沈持玉未曾離開過京城,甚至連家門都甚少出,因而並不知曉蜀地在何處,但聽鸚鵡哥哥的意思好像是很遠的地方。
少年撇了撇嘴,他才不要帶那糟老頭子一起去,他眨了眨眼道:“你不是說想去蜀地學做菜嗎?”
“可是,祖父年紀大了,我不能丟下祖父。”沈持玉掀開車簾,見外面熙來攘往,眼見著就到了城門口,她掀開車簾便想下車。
一隻胖乎乎的手指捂住她的嘴巴,腰肢被另一隻手環住大力拖回到車廂內。
“遲遲,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你忘了嗎?”滾燙的呼吸噴在耳畔,少年語氣帶著急切與後怕。
馬車驟然停下,車廂外響起了祖父的聲音:“秦王殿下,留步。”
聽到外祖的聲音,沈持玉的眼睛亮了亮,掙紮著想要說話卻被朱杞摟得更緊,他的身子似乎在顫抖,像是害怕極了。
掙紮中的沈持玉覺察到他的異常,停下了掙紮的動作,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唇舌碰到他的掌心,清甜的桂花糕的香氣彌漫入口齒間。
少女瞪著圓圓的眼睛,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入夜,晚風透過窗牖的罅隙,颯颯作響。餘風亂翻宣紙,吹散床榻之上女子掩藏在心底的沉痾舊夢。
沈持玉睜開眼睛,入眼是天水碧煙羅撒花帳子,她有一瞬的恍惚,驀地坐起身腦海中浮現出暈倒前發生的一幕幕。
她記得是和宋靈珊發生爭執後,自己撞了頭昏了過去,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沈持玉的記憶開始模糊起來,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男子,腦海中閃過零零散散的畫面,她已經分不清哪是夢境哪是真實。
夢裡有滾燙的呼吸,炙熱的親吻……
她連忙垂首檢查自己的衣衫,發現衣衫齊整,身上也並無不適感,只是頭微微有些發暈,口中也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匆忙站起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男子,距離她不遠不近,披了一身清冷月華。
聽到身後的響動他回過頭來,青年清雋溫和含笑的眉眼乍然送入眸中,沈持玉不由後退了一步,再次趺坐在床榻上。
“你……我……”腦中思緒太過混亂,她張口卻不知要問什麼,只是滿心的慌亂無措。
朱杞走到桌前為她倒了杯水,接過話頭道:“夫人莫怕,你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有人要害你,至於是誰我並不清楚,我只是在凝輝閣恰巧碰到中了媚藥的你,替你解決了麻煩,順便替你解了毒。”
媚藥?沈持玉並非未出閣的閨秀,她嫁過人,身上的感觸最為真切,她確信自己並未與男子有過床笫之歡。聯想到口齒間的苦澀之感,她便知這解毒便只是解毒。
“眼下是什麼時辰?”她記得秦公子是住在陳府的,如此說來她一直留在陳府,只是看外面的天色已是黑透了,想來客人們早便走了。
她的夫君定然一直在找她,想到此沈持玉舉步便要離開。
朱杞將手中的茶盞遞到她的手邊,淡淡道:“亥時一刻,眼下陳府各院已落了鎖。”
言下之意她此刻外出必然會引起整個陳府的關注,而她夜宿秦公子臥房之事必然會傳出去,那她便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