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朱杞依舊會隔三岔五來縣衙用飯,但沈持玉再未出來作陪。
每每他來用飯都會提前將想吃的新鮮食材提前送到後廚,而她每次也只做一道菜,直到某一日,晴雪告訴她這位秦公子每次都只吃了她做的那道菜。
不知為何聽聞此事沈持玉心裡升起一股怪異之感,心裡卻默默安慰自己許是他對食材比較講究,只是他自己送來的那些。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陳家在明州府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老太太恰逢七十整壽來的賓客自然就多了,如縣令這般出身在這裡自然是不打眼的,不過沈持玉並不在意這些。
她與宋靈珊一起到了後宅,被安置在暖香閣。
兩人到時暖閣內已聚集了不少女眷,眾女綺羅粉黛,縷翠滴金,各競華麗,望之如錦繡。
宋靈珊不由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月華裙,專門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好,天光自雕花窗欞透入,流銀白金交纏著漫過姣好的輪廓,洋洋灑灑落了滿襟。
她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不過片刻就吸引了滿堂目光,那些或打量或嫉妒的目光俱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時此刻她心底無比的滿足與愜意。
今早二人出門時沈持玉便注意到她身上的裙子,出於身份考量她勸宋靈珊重新換一身衣裳,但宋靈珊卻藉口時間來不及不肯換。
她們二人不過是來參加壽宴的,穿得這般花枝招展未免有些喧賓奪主,況且以宋冀年的品階,家裡斷然是拿不出這麼名貴的料子。
宋靈珊挑在達官顯貴雲集的陳府出風頭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奈何宋靈珊執意如此,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周圍目光中多半是不善的,然而宋靈珊十分享受,不多時便有健談的小姑娘上前攀談。
“你這裙子也太好看了,是什麼料子啊,我怎麼從未見過!”
宋靈珊自然不會說自己搶來的,她站起身,展袖間似有星輝抖落,舉步時裙裾上似有月華流動。
不知有誰驚嘆出聲,引得眾人側目。
宋靈珊更覺面上有光,掩唇笑道:“此乃家兄所贈,不過是尋常料子罷了。”
聞言,眾女眷神色各異,在場之人哪個不是富貴出身,又身在江浙富饒之地,絲綢之鄉,除了皇室貢品外哪種料子沒見過沒穿過。
見宋靈珊如此說,知曉她家底的紛紛露出鄙夷之色,以他兄長的官階怕是連最尋常的蜀錦都穿不起,更何況如此名貴的料子,已有人將目光投向一直坐在角落裡安靜品茶的沈持玉身上。
早先便有人傳言宋家這小姑子是個貪婪跋扈之人,整日裡盯著自己家嫂嫂的傢俬,連吃帶拿很是貪心。
如今瞧著倒是有幾分像是真的。
許是覺得這屋子裡的光線不夠亮堂,圍著宋靈珊的小姑娘道:“咱們去太陽底下瞧瞧。”
宋靈珊自是巴不得更多人注意到她,今日陳府來的可不僅僅是女眷,還有不少青年才俊,若是被官家公子瞧上了,母親不知多高興。
外頭日光正好,三三兩兩少女聚在廊下,宋靈珊穿過人群徑自走入院中,青黛娥眉,流蘇婉轉,裙有百褶,光若月華,剎那間就吸引了來往賓客的目光。
遠處樓閣之上正與人交談的朱杞,眼角餘光掃到一抹流轉的月光,不由凝眸望去,待看清那女子樣貌之時,臉上的笑意倏然消散。
隨侍在旁的劉福順著自家主子目光望去,頓時了悟了其中因果。
他想了想道:“主子放心,奴才會讓這件衣裳永遠消失。”
朱杞眼簾下的冷意愈發深了,宋家人真是寡廉鮮恥,他送的東西竟也敢覬覦。
他抬起眼眼簾恰好看到了連廊盡頭朝著此處走來的華服少女,勾了勾唇角道:“不必你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