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正一臉怒容地訓斥自己的小侍衛,絲毫未曾注意到她的目光,更不曾察覺自己的靴子踩在她的裙裾之上。
沈持玉有些不知所措地捏著帕子,想來秦公子應該不是故意的吧,可……可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臉卻跟著燒了起來。
宋冀年一臉嫌棄地撣了撣衣衫,看了沈持玉一眼道:“你在這裡招呼秦公子,我去去就來。”
主人都走了,獨自留下客人用飯更為失禮。
眼角餘光瞥見宋冀年離去,朱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持玉正左右為難,忽聽朱杞道:“這道鴨湯是用什麼做的,我似乎嗅到了一股臍橙的甜香之氣。”
聞言,沈持玉露出詫異之色,這人的舌頭可真是敏銳,她不過是在煮鴨湯之時在鴨腹中放入了幾片臍橙罷了,他竟也嗅了出來。
“這道菜名為香橙蟲草鴨,聽說有位肺咳病人便是長年吃這道菜痊癒的。”
朱杞微微偏過頭,視線穿透膳食蒸騰的嫋嫋薄霧,落在她映著秋陽的側顏上,六年時光足以讓一個稚氣的少女蛻變成為成熟嫵媚的女子。
再次見到她,令他這潭靜水再度漾起睽違多年的漣漪。
他眸中微漾,“那我可要多吃幾碗。”
可沈持玉被他看得有幾分慌亂,她垂下手悄悄扯了扯裙裾,腳下卻絲毫未動。
她攥著裙裾的手指漸漸收緊,心中實在太過慌張,額上竟漸漸溢位細密的汗珠,貝齒輕輕咬在飽滿的唇珠上。
怎麼辦,扯不動?她焦急的都快哭了,卻哪裡知道對面那人正貪婪地看著一切。
黛眉烏眸,粉面檀口的素服少婦,眼尾泛著紅,清透的杏眸中含著一汪春水,說不出的清豔,勾人。
“沈娘子怎麼不吃啊?”朱杞拿起一旁的茶盞大口吞下,喉結滾動壓下心底那蓬勃而出的慾望。
正一心脫困的沈持玉驟然被他叫住嚇得一個激靈,險些跌下椅子,好在身旁的朱杞伸手扶住了她。
二人的距離很近,他的臉與她不過一寸之距,四目相對,呼吸相聞,沈持玉這次真的被嚇到了,她一把推開朱杞靠過來的身子,感覺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慌忙站起身,嗓音顫抖的厲害,“我、我吃好了,秦公子慢用。”
“沈娘子……”
話未說罷就見宋冀年行色匆匆地入了花廳,見到朱杞還在不由鬆了口氣,再一看桌上的飯菜已不剩多少,尤其自己方才一直念念不捨的雪花蟹鬥一個都沒剩下。
朱杞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道:“今日的飯菜不錯,不知道在下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品嘗到沈娘子的手藝。”
雖是客套的話,但宋冀年哪裡敢拒絕,立即殷勤道:“能被秦公子這樣的老饕誇上幾句是內子的榮幸,只要公子不嫌棄,宋府的大門一直為您敞開。”
朱杞看向宋冀年,清雋的眉眼透著幾分意味深長,“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沈持玉,驚訝地後退了一步,道:“哎呀,真是對不起,將娘子的裙角踩髒了。”
“沒、沒關系。”沈持玉將將拉過自己的裙角,一臉的無措,這人也沒必要當著眾人的面兒說出來。
朱杞笑道:“那怎麼能行,況且吃人的嘴短,宋大人你說是不是?”
“秦公子客氣了。”宋冀年說不上是什麼情緒作怪,每每朱杞誇贊沈持玉時,他都會有不適,甚至抵觸的感覺。
朱杞臉上依舊漾著溫和笑意,“前幾日友人送來幾匹蜀錦,顏色鮮亮正適合夫人這般的麗人,待會兒我便著人送來,夫人千萬不要客氣,權當是在下的賠禮。”
沈持玉還要拒絕,宋冀年卻向她搖了搖頭。
送走了秦公子,沈持玉便讓人收拾了廳堂,自個兒回房內換衣裳。
她一邊解開衣襟一邊回想著飯桌上發生的一幕,忍不住問道:“晴雪,你有沒有覺得這位秦公子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晴雪從箱籠裡翻出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正要拿給屏風後褪去衣衫的女子,斜刺裡伸出一隻手拿過羅裙。
被嚇了一跳的晴雪猛然轉頭見是宋冀年,便壓下了口中的驚呼,正要開口說話卻宋冀年眼神制止了。
晴雪看了一眼屏風後的身影,心裡焦急但也無可奈何,只得悄然退了出去。
簾攏掩映,珠玉激蕩,宋冀年走近內室,屏風前映出女子窈窕身姿,宋冀年不過是隨意掃了一眼,不知怎的腦海中回想起那日她汗濕雙鬢,胭脂點睛的嫵媚模樣,他感覺喉嚨有些幹。
可他怎麼會喜歡這麼一個刻板又無趣的女子,他心底有簌簌一捧雪,如何會對這般世俗女子生出興趣來。
彷彿是覺得玷汙了心裡的那捧雪,他皺了皺眉,將手中的裙衫隨意丟在了屏風上,冷聲道:“你與秦公子此前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