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修)
她回過頭一眼便瞧見站在巷口的宋冀年與蘇淳,腦子竟有一瞬的空白。
宋冀年背光而立,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的,她不想讓夫君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
蔥白的手指死死抓著衣襟,盡管她有些擔憂,但心底卻生出了幾分隱秘的期盼,夫君向來是溫和體貼的,相比於面前的男子,她更想得到夫君的保護。
宋冀年只稍作猶豫,便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身後跟著的蘇淳突然開口道:“夫人怎麼會在這裡?咦,你身上怎麼還披著男子的衣裳?”
沈持玉臉色慘白,不敢看自家夫君,張了張嘴:“我……”
話剛出口就被人打斷,朱杞轉過身看向宋冀年,也恰好將沈持玉擋在了身後,他淡淡道:“宋大人。”
宋冀年這時方才看清男子的面容,微愣之後連忙躬身道:“原來是秦公子。”
前日他得陳老引薦在陳府見到了這位秦公子,同時也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方才蘇淳說見到了持玉,將他拉到巷子旁,一眼見到暗巷中與男子形影相依的二人怒火瞬間竄上腦門,他從未想過一向規行矩步的沈持玉竟會有如此出格的舉動。
沈持玉見二人認識,心中升起一股期盼,她嘴笨怕解釋不清楚惹得宋冀年生氣,倒不如讓這位秦公子解釋給夫君聽。
誰知秦公子只懶懶地開口道:“秋寒霜凍,尊夫人衣裳還濕著,宋大人還是早些帶夫人回去,免得受了風寒。”
宋冀年自是不敢向貴人詢問事情緣由,又看了看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沈持玉,垂首沉吟道:“如此宋某就告辭了。”
說罷他向沈持玉伸出手,眉眼溫和分明帶著笑意的,偏偏沈持玉從他的眼神中窺探了一絲冷意,她疑心夫君怕是誤會了,可來不及解釋手驀地被抓住,宋冀年看向她,低聲道:“夫人。”
朱杞立在原地,目送著馬車轔轔而去,他的眸中閃過陰鷙的冷光,看來這姓宋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腦海中閃過沈持玉方才離開時又膽怯又無助的模樣,他心頭湧起一股煩躁之感,方才便有些隱隱作痛的胃此刻痙攣般灼痛起來。
他忍不住彎下腰,一手扶著牆,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石楓追過來時一眼看到他的模樣,立即從胸前摸出一個白瓷藥瓶,倒出兩枚黑色的藥丸送到他面前。
“殿下怎麼會突然犯了胃疾?”
他家主子幼年在宮中不得寵饑一頓飽一頓的過活,因此落下胃疾後來得了太後寵愛,胃疾漸漸緩解甚至在好長一段時間裡都因吃得太多長成了個胖子,但自五年前主子離開京城回到封地後胃疾便時有發作。
但這幾年經神醫調理已見好,他許久不曾見主子胃疾發作是以這次有些詫異。
朱杞接過藥丸含在口中,又就著石楓遞來的水囊吞下。
好半晌他才感覺胃裡沒有那麼難受了,在石楓的攙扶下坐回了馬車。
同樣坐在馬車裡的沈持玉就沒那麼好受了,額角的碎發還在濕答答地滴著水,盡管裹著披風,但她依舊有些冷,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她剛剛坐下的窄榻上已經洇出一團水漬。
她能明顯感覺到來自宋冀年和蘇淳的目光,臉色愈發蒼白了幾分,嘴唇甚至凍得有些烏青。
蘇淳道:“夫人你還好吧,你怎麼無緣無故衣裳都濕了?”
沈持玉本就凍得瑟瑟發抖,雙手死死抓著披風的襟帶,這會兒被人明目張膽地問起,便有些難堪,她偷偷看了宋冀年一眼,心裡有些發虛,她大庭廣眾之下跳入河中,倘使被人認出身份,說出來有損他縣令大人的顏面。
“究竟是怎麼回事?”宋冀年不知從哪兒翻出個氈毯遞給沈持玉,眉頭微微蹙著,顯見是不悅的。
沈持玉自知理虧,磕磕絆絆道:“有隻貓兒落水了,我……我就跳進河裡,救……救了上來。”
“一隻貓兒?”蘇淳拔高了嗓音,滿是驚詫,“夫人你怎麼為了一隻小畜生大庭廣眾之下就跳了河呢?”
沈持玉再是遲鈍也聽出了語氣中的不屑,他是在嘲笑自己傻嗎?
可是她當時真的沒有想太多,只是因為貓兒有危險,而她恰好會鳧水罷了。
難道夫君也覺得她傻嗎,覺得她大庭廣眾之下跳河是不顧廉恥的行為嗎?
她抬眸看向宋冀年,聲如蚊蚋:“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宋冀年看她的目光倒沒有絲毫驚詫之色,似乎她做的事情無論如何驚天動地也不會在他心底留下任何漣漪。
他道:“今日你獨自一人出府的嗎?”
沈持玉這才想起來,紅豆和宋靈珊被她丟在了石橋街的鋪子裡,連忙跟宋冀年說了事情原委,馬車又調轉了方向回去接宋靈珊。
到了石橋旁果然就看見紅豆著急忙慌地尋找她的身影,而宋靈珊則坐在裝滿了物品的驢車旁不耐煩地踢石子。
見到了宋府的馬車停在身旁,宋靈珊氣呼呼地爬上馬車,掀了簾子一掃裡面坐著的幾人,目光登時落在了蘇淳身上,蠻橫道:“這是我們宋府的馬車,你一個人坐在這兒幹嘛,給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