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沈父一把推開他,到底是沒敢真動手。
這女帝可不是講道理的人,說砍人就砍人,手段極其殘忍,對自己親皇兄都沒手軟過。
他何必因為這個孽子去觸她的黴頭?
沈華被他推得踉蹌了幾步,站穩後止不住的冷笑,雋秀的眉眼凝了寒霜,眸中嘲諷的意味十分濃郁。
“原來父親就這麼點膽子。”
“你給本官滾!”沈父氣得瞋目切齒。
一杯茶盞向沈華砸過來,碎在他腳邊,瓷片四濺,尖銳的碎片打在他身上,但都被大氅擋下了。
“是,兒子這就滾,大怒傷肝,父親保重身體才是。”沈華含笑,言語關切。
可別這麼容易就被他氣死了。
他還沒玩盡興呢。
“滾——”
沈華嗤笑一聲離開,出了門還聽得見罵罵咧咧地聲音,“本官當初就該掐死這個孽子!”
嘖,悔不當初呀?
可惜沒用了呢。
他也希望,沈父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也好過留他活在這世上,整日裡用那厭煩的眼神看他,任他被人欺凌,成為笑柄。
沈華冷冷地笑著,伸出手掐下一朵芍藥,那是沈夫人最愛的花,沈父命人種了滿園。
人人都道沈家夫婦舉案齊眉、恩愛無間,羨煞了旁人。
要真是這般,怎麼會有他?
他娘是妓女,人人都道一聲卑賤,卻人人都用垂涎的眼神看她,沈父裝得清正,可是內裡和旁人又有什麼區別。
說是他娘勾引他,壞了他們夫妻二人的情分,可是有人摁著他去碰他娘嗎?!
芍藥鮮紅的花瓣在他手中揉碎飄落,園中的下人看到了卻不敢制止。
眼前這位任人欺凌的公子得了勢,可是連家主都敢頂撞,整個人陰森狠辣瘋魔了一般。
沈華漠然地看著鮮花在他手中糜爛,心中沒有絲毫快意,只有荒蕪和麻木。
春風將他的手臂吹涼,他縮回大氅中,才漸漸回溫。
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在沈府偏僻的角落,越走越淒冷,偏僻到連處理雜草的下人都敢明目張膽的偷懶。
沈華隨意踢了一腳在花圃中呼呼大睡的奴才,對方一個激靈,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公、公子有何事?”
“告訴沈家主,我不日入宮,該備的東西可別忘了,屆時用那些劣質的東西礙著了陛下的眼,可怪不得我了……”
沈夫人明面上端莊大方,背地裡折騰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府裡奴才貫會見風使舵,沒那份欺他的心,也會為了討好當家主母踩上他兩腳。
剋扣月錢,偷他東西,飯菜下料,各種使絆子,別說別的了,就那身入宮時的絳紗袍,都得他自己賣字畫攢銀子。
真是難為沈夫人針眼兒大的肚量,非逮著他不放,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不過府裡就他一位是庶的,時時刻刻提醒她,沈父揹著她偷過歡,礙眼得很,不逮著他逮著誰?
“是、是公子。”
奴才連忙點頭,待他走後,卻不屑地呸了一聲,“入宮死的更快,你也就得意這兩天罷了,還真當自己飛上枝頭了?!”
奴才添油加醋地稟告了沈父,氣得沈父又砸了不少東西,最後還是不得不把一切安排妥帖。
事已至此,能做的也只有儘量別得罪女帝了。
他這個前朝尚書令的小命和烏紗帽,在女帝眼裡可沒什麼重量。
沈父越想越氣,臉色陰沉,咬牙切齒。
“牝雞司晨,竊權亂政!”
沈華回了房,才將身上的大氅褪下仔細疊好,換上一身素淨的月色流雲廣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