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和別人握手不是為了坐下來慢慢聊,而只是想要快點結束無聊的寒暄,各自散場。
張允熙伸出右手和最後一個捧著自己新書的書迷輕輕握了一下,在扉頁的空白處快速地簽下自己的筆名,然後保持僵硬的微笑目送對方離開。
直到那人消失在視線之外,張允熙才收起臉上的微笑,打了個呵欠,活動了幾下肩頸,抄起雙肩皮包,掛在肩上,和書店老闆揮手說了一聲再見,走出書店。在路邊繞了繞手,招來一輛計程車,坐進後排座位,報出自己住的小區名字,便靠著車窗打起盹來。
再睜開眼,車子已經在居住的小區門口,張允熙用手機上的支付軟體付清了車費,推門下車,一臉倦容地回到家裡。剛扔下揹包,坐到沙發上,肚子卻咕嘰咕嘰叫了起來。張允熙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廚房的儲物櫃裡取出一盒泡麵開啟,在飲水機接了開水,將泡麵放在茶几上,拿起一本自己的小說蓋在上面,復又躺在沙發上,不停劃拉著手機螢幕。
手指在滑動手機螢幕,眼睛盯著螢幕上面的新聞,腦子想的卻是別的事情,亂七八糟的日常和未來的計劃。
忽地想起錦悅新店開張的事情,張允熙立即點開手機的日程提醒軟體,在對應的日期上備註行程,忘記了新店的具體門牌號,於是開啟揹包準備拿出請柬看看,目光停留在了一根化妝棉籤上。
回想起錦悅的話,張允熙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當時自己趕著去新書籤售會沒有細想,此時閒下來才有心思認真思考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錦悅似乎已經認定是那個蔡阿姨翻進別墅裡面,盜走了那些假珠寶,可是蔡阿姨即便沒有錦悅家的鑰匙,也不用撬開窗戶啊。什麼樣的賊最難防,當然是自己迎進門的家賊最難提防。蔡阿姨只需要在平時工作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夾帶一兩樣珠寶離開,就能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效果。
而且,聽錦悅話裡的意思,以前蔡阿姨便是如此做的。一個人行為模式除非遭逢什麼劇變,否則很難突然發生什麼轉變。再說蔡阿姨如果是撬開窗戶進入的,那她的第一步先要翻進別墅的花園。蔡阿姨那樣年齡的婦人跑跳能力並不強,要她翻過別墅的圍牆,實在有些強人所難,至少張允熙很難想象出那樣的畫面。
取出棉籤,張允熙思忖片刻,並沒有扔進垃圾桶,而是找出一個透明塑膠袋,將帶有血漬的棉籤放進去。
拿開書本,張允熙端起泡麵,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開啟手機通訊錄,在聶一和李俊的兩個名字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撥通了聶一的電話號碼。
電話在響了幾聲之後才被接通,張允熙吞下嘴裡的麵條,“聶一,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有個事情我想讓你幫我分析一下....”
“是熙熙啊,我不是聶一,”電話裡傳來另一個男人輕佻的聲音,“他在洗澡呢,這傢伙今天被人潑了一身的糞,你是不知道那味道有多濃烈,嘖嘖,十米之內寸草不生。不過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出來了,最多還有一分鐘,他幹啥都很快,就是不知道等他結婚的時候,跟他媳婦洞房是不是也快.....”
張允熙聽得直翻白眼,從電話那頭傳來第一句話的“熙熙”兩個字,張允熙就知道是李俊這個話癆,“他怎麼會被人潑糞,你們不是去查案的嗎?”
“說起來話就長了,我長話短說,簡明扼要地講一下吧。委託我們一鳴偵探社辦案子的是個老男人,他要調查的人是在綠藤市失蹤的,是個女人,我們查來查去只知道那個女人有個在鄉下種菜的大姨媽,我們就找了過去...”
李俊絮絮叨叨地接著說道,“你知道聶一這傢伙少了一截舌頭,說話不利索。我們去的時候,那個女人的大姨媽撅著個腚正在菜田裡潑糞,好傢伙啊....聶一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大大大.....姨媽’,那個姨媽一回頭看見聶一盯著自己屁股說大,自然一瓢糞就潑了過來,還好我見機得快,早早地躲開了,你都不知道當時聶一那個慘樣,身上都是黃黃的那種東西.....”
“夠了,”張允熙實在是忍不住了,盯著泡麵盒裡的黃色麵條一陣乾嘔,只想快點結束通話電話,“他既然在洗澡,那我就待會再打過來.....”
“別啊,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問我啊,好歹我也是一鳴社的二把手.....”
“偵探社總共就你們兩個人,還扯什麼二把手,”張允熙譏諷道,“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得了吧,我懶得跟你白費口舌,還是等聶一出來.....”
“你這就有點明目張膽地看不起人了啊,怎麼說我也是你爸關門弟子。”
“可不嘛,每天就光顧著幫我爸關門了,別的啥也沒學會,”張允熙冷笑一聲,“就這樣,我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