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別打了,爺爺我就是一孫子,我就是一龜兒子,我就是一癟三,求您高抬貴手別打了。”黃胖子一個勁的求饒。
宮勝冷笑著問:“剛剛你不是很囂張嗎?”
黃胖子語無倫次的說:“爺爺我就是一條欺軟怕硬的狗呀,爺爺你不能和狗一般見識呀。”
宮勝抄起馬鞭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抽,然後他怒斥道:“你們這些貪官汙吏,平日裡欺軟怕硬、阿諛奉承,搜刮民脂民膏,爺爺我今天就教你們做人!”
打了整整有小半個時辰,宮勝出了氣才棄了鞭離去,待他走遠之後,躲在一旁的乘黃廄眾人才近前給三位狗熊解綁。
“哎呀,真疼啊。。。”曹廣喜眼睛擠在一起,他捂著臉說:“大人對不住,您沒事吧?”
“沒事?你哪隻眼睛看我像有事!這點事叫事嗎?這叫事嗎!”黃胖子一邊說一邊捂著肚子,剛剛宮勝沒少照顧他的大肚子。
曹廣喜立刻恭維起顏胖子:“大人您是何等人物,這點事當然不叫事了。。。哎呦,這宮勝太過殘暴,誰能想到他這麼肆無忌憚,竟然毆打朝廷命官。”
黃胖子嘴裡嘶著氣繼續說:“想我黃靜波當年在扶風,那齊萬年率叛軍數十萬來犯,長史已經嚇得棄城而逃,叛軍來勢洶洶,當時沒有人敢於抵抗。就在這萬馬齊喑之際,是我黃某人組織義兵在扶風拉旗和叛軍周旋,反覆血戰寧死不屈。就是憑著這份忠義,梁王他老人家將我提拔到太僕府任典牧都尉一職。我黃某人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點事叫事嗎?你們說這點事它叫事嗎?”
原來這位黃典牧就是在當初齊萬年之亂時棄城逃亡的扶風國主簿黃靜波,在梁山一戰中因為擁護梁王司馬彤陷害建威將軍周處有功被提拔為典牧都尉。
“是是是,這點事怎麼能叫事呢?大人您的英勇下官是佩服的都不知說什麼好。。。”
“大人您的本事當一個典牧真是屈就了,尚書檯才是您的舞臺呀。。。”
“大人您得給我們講講當年您是怎麼力挽狂瀾的,小的我一定要拿筆記下來,把大人您的事蹟宣揚出去。。。”
人們恭維著這位典牧大人,哪怕他只是一個七品小官,人性的淺薄總是讓不那麼淺薄的人大吃一驚。
丟了官的宮勝走的遠了步子漸漸慢下來,天上白雲悠悠,放眼望去青草蔓延的無邊無際,馬兒愜意的徘徊在草地丘陵上。
“真可惜。”宮勝默默的嘆氣,立下生擒皇后賈南風的大功卻被打發出宿衛軍,本以為當一個養馬的弼馬溫總是安穩下來了,卻防不住小人作梗,竟然又被革了職。
被罷官的宮勝邁步徜徉在洛陽城的阡陌街巷裡,無意義的漫步,畢竟失節事小,丟官事大,總要做些什麼排解抑鬱。
銅駝兩側依舊是繁花似錦、烈火烹蒸,在堂皇的樓閣下走過,裡面傳出絲竹管絃的聲音,那是貴人們晝夜不休的人生。宮勝略略駐足,耳中聽著諸般樂器和絃,他的心中卻似乎聽到了往日西北征塵中的號角,所謂歲月靜好,其實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罷了。
宮勝走了很長時間,一路上他路過了尚書檯、廷尉府、闔閭門許多地方,雁形收斂的廷尉府邸仍然在草木掩映中肅穆威嚴,這裡朝廷斷天下是非的地方,但是這天下的是非,朝廷當真斷清楚了嗎?太學門外三三兩兩的學子結伴進進出出,人人玄冠儒巾,這裡是舉國精英所匯聚的學府,但這些衣冠楚楚的人又有多少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衣冠禽獸?
走的累了宮勝就隨便找了一處酒家,要了些米酒小菜歇腳。不算高明的米酒泛著米香,宮勝不打算多喝,他一貫喝不習慣這種酸辣的味道,每一口都酸的像是他失敗的人生。
當米酒飲盡的時候,天邊已經顯了紅霞,宮勝結了賬往回走,今晚佳人有約,總要做些準備洗掉這一身風塵才是。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四月裡的晚風吹動衣角,涼薄的像是薄荷化在唇間。半輪月色懸掛,夜幕裡行人的剪影來來去去,質樸的石拱橋旁,宮勝和麗麗並肩看著對岸煙火渺茫的巷子。
泠泠七絃上,靜聽晚風寒。遠處斷續著幾許悠遠的琴聲,兩個人不說話,柔和的月光鍍在麗麗臉頰上就像是鍍了一層淺淺的雪。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你會討厭我嗎?”宮勝打破了兩人間靜謐的氣氛問麗麗。
麗麗側了頭,一雙眸子像是銜了一泓秋水,她抿了一下嘴然後笑了起來:“可是在我心裡你就我想的那樣的人呀。”
宮勝沒有再問,他微笑,輕輕攬住了少女的纖細如柳的腰肢。夜風輕輕的吹,捲動了對岸零落的燭火和腳下靜靜的水波,也捲動了琴聲和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