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你在擔心什麼?
忍足侑士在心裡這樣對自己發問。
“忍足,你有在聽本大爺說話嗎?”跡部的聲音把他叫回來。
“抱歉,我走神了。”仿若大夢初醒一般,“你剛說了什麼?”
被忽視的跡部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伴著一聲嘲諷開口道:“很顯然你這家夥並沒有比本大爺好在哪裡,在對待阿南的這件事情上,忍足你也一樣是個懦夫。”
“是,king說得對。”忍足點了點頭,很明顯地敷衍著,他越是瞭解片倉南這個人就越是會選擇離她遠一點,她討厭規則討厭束縛討厭那些既定的命運。所以忍足必須努力成為那些之外的存在。一旦他不是以忍足侑士這個人本身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可能就是永遠的失去她的時候。
其實想要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親密,忍足有最快捷的辦法,而這個方法不是一句真摯的告白,而是和自己的父親說一聲,他有意願成為片倉靜雄的女婿。這樣一來,他和片倉兩個人便會變成天崩地裂都拆不開的既定組合。但是同時,他也會變成片倉所恨之人的一個。
這樣的結局,忍足不想要。
這樣的結局,片倉也不想要,比起上次需要正坐的日料店,這次的法式餐廳算是環境放鬆很多了。雖然聽著靜雄大人的命令來到了這裡,但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和麵前這位滿打滿算才見過三次的人說些什麼。
“果然,你父親不在的時候演技就差很多了,”鳳鏡夜淡然地切開盤子裡的鵝肝,“不想再努力一下?”
“學長,”她把刀叉放下,“我並不覺得自己的努力有意義,請不要將我當成是個笑話。”
“其實你的不努力更有意義。”鳳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些。
有時候片倉會覺得呼吸是有撕裂感的。比如此時,因為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總是處於一個被主導著的位置。無論她多努力,無論她多優秀,片倉南只是一件標著價碼的商品,本身就失去了意義,還不如成為一個笑話,至少搞笑還是有自主性的。當然了,這個年紀的自己還是待售品,再過兩年她可能連僅存的一點自由都會被父親攥在手裡。然後在應該被售出的時候,包上精美的包裝紙繫上蝴蝶結,為他帶來最大的收益。
“其實,我想過反抗的。”片倉低頭用叉子戳著盤子邊上的花瓣,又沒頭沒尾地說著話。
“然後呢?”
“然後,我就坐在這兒了啊,”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沒用。”
那個拍著胸脯對自己說會保護姐姐的片倉彗,成了她平生反抗的犧牲品,年末時跟父親因為想要當醫生的事情第一次大吵了一架,摔門而出的時候彗拉住了自己的手。如果那時候沒有牽著他一起出門就好了。
——弟弟都照顧不好,我能有什麼用。
“其實你也沒想過放棄吧。”鳳鏡夜伸手將手帕遞給她。
“啊,不好,我怎麼突然……”眼前一時之間的模糊讓她有些晃神,她已經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了,淚水湧出來的感覺並不好受,隱形眼鏡似乎也有些錯位,想要控制住自己,而淚珠卻只是吧嗒吧嗒不停地掉落在餐巾上。
柔和的燈光整個的將她裹住,閃著淚花的雙眼大概有能力讓任何一個人心動,見片倉遲遲沒有伸手接手帕,鳳便身子向前傾伸長手輕輕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痕。至於夕紀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理由,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因為他好像突然看見了那個自己應該認識的她吧。
她並不是個放縱而失禮的人,良好的家教讓她立刻從崩潰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但剛剛那個瞬間,片倉南覺得面前的鳳鏡夜可能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個完全的利益為上的角色。
餐後甜點吃完後時間已經不早了,村上正在靜雄大人身邊待命,她說不出要鳳鏡夜送自己回家這種話,只好藉口說自己想透透氣在周圍隨意走走,結果這位竟也說要一起逛逛,片倉可不覺得這是個能夠接受這麼平民的事情的人。畢竟她真心只想著去附近公園裡玩玩鞦韆然後就打車回家的。
“你可以笑我幼稚,但說要跟過來的也是學長你自己,這不怪我。”她抓著繩子坐在鞦韆上,長長的裙擺掛下來,月光下看著不像是真實的人。
說起來也巧,今天的月色並不輸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我不笑你。”鳳鏡夜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在她旁邊的鞦韆上也坐下,由於身高的原因,低矮的鞦韆並不能容納他這雙大長腿,看著倒還有些滑稽。
“木板要是磨壞了學長的arani,那就恕我的零花錢賠不起了。”片倉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接著用力蕩起了鞦韆。
原來她真實的笑容是這個樣子的,鳳鏡夜認為跟片倉南的相處就像是玩盒中盒遊戲,每當以為自己觸控到結果的時候,卻還會再出現更深一層的盒子等著被開啟。
價值嗎?
或許,還會有和價值一樣重要的東西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