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打抱不平只能讓劉三兒對修真者群體心生憎恨。眼下還是得先把殷濤沈崇道移到附近,省得有什麼變故。
要先收拾一下,否則母子倆看見,不嚇死才怪!
剛提起腳,一個瘋狂的念頭出現在劉三兒腦海裡,旋即又剎住了步。將殷濤沈崇道藏在村落裡,自己先把那群殺人放火的宰了。搶奪他們的物資馬匹,以便能離開危險區域。這般出人意料的隱藏加上出人意料的追擊,沒有任何理由這個計劃不會成功。
不管是黑夜和白天,再殘暴兇殘的官兵匪寇對同伴洗劫後的血腥地方都基本不會再有任何興趣。殷濤沈崇道躲在這裡面,應該安全,不會受到傷害。
問題是,這血腥悲慘殘暴的場面,讓見慣死亡且製造過死亡的劉三兒都難以忍受,柔弱少婦殷濤天真幼童沈崇道能受得了嗎?
天就要黑下來了,劉三兒下定了決心。為了那些無辜死去的人,為了生存。
……
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明亮的月亮,村落裡還有幾處沒有點燃的草堆,殷濤和兒子就躲在其中一處的裡面。她感覺自己象地底的爬蟲,無比熱愛黑暗,厭惡所有的光明。她不敢大口呼吸,因為大口呼吸不僅容易引來敵人,更會呼入那血腥且帶有屍臭的空氣。她也不敢睜開雙眼,因為睜開雙眼,便會透過雜草的縫隙看到那一地的殘忍,但她更不敢閉眼,一閉眼殘忍而悲慘的場面就會在腦海中閃現。她不敢隨意想象,因為一想,就會想到自己和外面的屍體一樣,死都死的難看不堪。她已嘔完了所有可嘔吐的東西,不敢飲水進食,怕一吃喝又會引起無法抑制的胃部反噬!唯一讓她能獲得少許安慰的是沈崇道均勻的呼吸聲。
夜是這樣的寒冷刺骨,殷濤將所有可用來禦寒的衣服都蓋在身上,再加上厚厚的茅草,仍然無法抵擋陣陣寒意,其實她知道並不是夜太寒,是心寒!丈夫一朝身死,自己的命運直轉而下,沒有幾個同情,反而大都落井下石。
又疲倦又恐懼又驚慌,殷濤覺得自己在地獄裡經受最痛苦的煎熬,如果身邊沒有兒子沈崇道,她一定早已崩潰。
人性中最偉大的力量母愛支援著她,讓忍受住了原本不能忍受的煎熬。
劉三兒離開有三個時辰還沒有回來。有兩批零散兵士都五六個的樣子路過此處,都沒有做任何停留。
這期間,殷濤發現了自己的極度脆弱!沒有了王林,沒有了他堅強的話語,沒有了他厚實的身影,沒有了他男人的氣息,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隻毫無任何能力的羔羊,等待著命運的殺戮。唯一沒有崩潰是他母性的光輝!
一線生機希望,殷濤完全寄託在了這個叫王林的男人身上。
女人是弱者,需要堅強的肩膀。殷濤痛恨自己與王林無謂的爭執,更對自己無謂的提防感到幼稚。
與生存和孩子相比,被侵犯被汙辱又是多麼的渺小?殷濤覺悟到身為弱者,不可能面面俱到的保有一切,有所得必須要有所犧牲。沒有人有義務為別人的性命冒險,王林要這麼做肯定是有所圖的。什麼道義,什麼亡夫交情能值多少錢?
一路上殷濤一直在觀察王林,發現他僅僅是一個會幾手功夫的青年人,他為自己和孩子做得太多太多,遠遠超出了一個普通江湖人俠義的行為。為的是什麼?圖的又是什麼?這人連命都拿出來冒險,自己還拘謹於某些東西,真是愚蠢!
殷濤猶豫了一陣,轉而將顧忌全都甩到了腦後。又想到亡夫死忠平先生的話:“夫人,此去廣陽國,路途有上千裡之遙,還請夫人以保全沈家血脈為重,無論身負為等苦楚,切匆鬆懈放棄。”
果然不愧為見多識廣忠心耿耿的平先生,他似乎能預知將要發生的一切。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麼?殷濤溫柔無摸著沈崇道,是你,我的孩子!自從夫君死後,我活著完全是為了你,為了給你創造,安排,爭取幸福美好的生活!
其實現在離廣陽國已經不遠了,如果馬車暢通無阻的話一個白天就差不多能到,之後按理說殷濤便可以甩開色心不減的王林,獨自回孃家。但就是這不到一百里的路危險太多,甚至超過蔡國京師裡。再者孃家在廣陽國東南,便是進了廣陽國也還有十多天的路要走,廣陽國雖然太平,但她孤兒寡母的依然算不上安全,早前在那隊兵士那報出孃家阿爹的名字以為會得來幾分面子,沒想到全無作用。也是她一直深居淺出不懂人情世故,以為孃家的影響力真如阿爹醉酒時所說的那樣,已經不侷限於廣陽國的臥萊郡了,還每每在亡夫面前炫耀,想起亡夫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之前一直以為是亡夫無法辯駁,現在想來應該是不屑辯駁。殷濤覺得自己就像個猴子,撅著屁股被亡夫嘲笑了多年而不自知,羞愧感油然而生。
如果王林能回來,殷濤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將他緊緊拴住,讓他為自己和孩子出盡死力,以保自己和孩子平安到達臥萊郡孃家。
可他會回來嗎?殷濤神色暗淡。王林離開時,她百分百相信他會回來,現在三個時辰過後,殷濤覺得希望渺小。想想,王林自從沾了沈家事,除了危險和鞭打,還得到了什麼?自己連好臉色也沒給過他一個!人都是自私的,或許在她身邊,王林被她和內心的正義所迷惑,一再表現出英雄氣概。可稍稍離開,自私的本性就會恢復,他還會那麼無私俠義嗎?
另外,殷濤知道,王林或許有些歪門邪道的本事,可他怎麼能順順利利從窮兇極惡的兵士手上偷來馬呢?一個不好,就會命喪黃泉!
等待是殷濤唯一的辦法,祈禱是殷濤唯一的能力!
…
寂靜夜裡,馬蹄聲十分響亮。
是王林回來了嗎?焦急的心情讓殷濤挪動身體想探頭朝外張望。
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