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花此葉常相映 翠減紅衰愁殺人
季明敘靠在牆上:“啟祥宮裡落下一隻香囊,上面沾.了合歡散,昨夜吳音柔死前也贈了你一隻。”
燭火昏黃,兩人神色淡淡,卻都看不真切,彷彿隔著層薄霧。
阿命端起茶壺倒水,動作很穩:“這能說明什麼?”
水清淩淩地落在碗裡,她扔了手中繡春刀到一旁的小幾上,手下端起茶盞自顧自試了下溫度,嘗出溫度適中就又倒了一碗。
季明敘坐過去,兩人像認識很久的老友,自有股默契的熟悉。
阿命推了第二盞茶到他身前,邀他一飲。
“朱林皓的暗算你躲過去了,你之所以中藥,是因為吳音柔的那隻香囊。”
“房樑上的腳印也是你的,對嗎?”
阿命看著他喝茶,棕色的瞳孔倒映著晃動的火苗。
她的視線透過男人的臉,落在了回憶中。
啟祥宮是廢棄的宮殿,連燭火都黯淡無光。
吳音柔本生得貌美,但在燭光下陰暗如幽魂,彷彿隨時都要離開人間。她像一攤爛泥,顫抖地跪在地上,絕望地求她,最後在合.歡散的作用下迷了神智。
人只有在恐懼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也只有在死前才會膽子大得可怕。
“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阿命!你好狠的心,你殺了我,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嗎?”
“嗤——”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人死時都一個樣,沒什麼美感可言。
阿命眼前劃過無數與她相似的人影,漠然地看著女子帶著怨毒和不甘死去,隨後動手在她的雙眼上劃了一刀。
血濺一地,髒得要命。
卻平息她血液裡叫囂的憤怒,就像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握刀那樣,似乎終於有了一些能握住的東西。
女人面上像是蒙了層紗,季明敘看不透她,便問:“她很重要麼?為什麼殺她?”
阿命喝了口茶,笑了笑:“我有麼?”
季明敘將她言語中溫潤的尖刺看在眼裡,不緊不慢地反擊:“你不信任我。”
火焰在他眸中晃動著,將她的提防和多疑看得一清二楚。
阿命放下茶:“不重要就不可以殺麼?”
死的從來都是無權無勢的弱小之輩。
因為不重要,上位者才能濫殺無辜,一個蛆.蟲,怎會有人在意。
季明敘嗤笑:“既是不信任,怎麼現在又承認了?”
阿命視線再次定在他臉上,“我不承認你就相信?”
季明敘推開手邊那杯茶:“既是不信任,怎麼昨夜中藥之後,讓我送你出宮?”
昨夜她理智猶存,明明有很多選擇,但最終還是倒在他懷裡。
季明敘看得分明。
他沒再說話,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隨後起身離開,阿命眼神直勾勾盯著他的背影,那股一直憋著的心火終於上湧,她神色冷下來,一掌拍碎還溫熱的茶杯。
被他觸到的臉頰,似是有火在燒。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以洪水肆虐之勢在心頭亂竄,阿命盯著桌上的那堆碎瓷片有一會兒,便將手掌放上去,狠狠摁在裡面,直到見了血,她才面無表情地起身。
她想,他今天不應該說這些。
他應該像往常那樣,拙劣地掩藏他那些不為人知的心思。
現下局面這麼難堪,全是他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