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正嘆了一口氣,俗話說打斷骨頭連著筋,到底還是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這麼一個弟弟,爹孃死的早,是他一個人把弟弟拉扯大的,又給弟弟娶了胡老婆子當婆娘。
可惜弟弟因為早些年家裡窮身體底子弱,早早地就離開了,臨死的時候拉著他的手哀求一定要幫胡老婆子把侄子拉扯成人。
當年侄子被抓壯丁,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卻幫不上忙,胡老婆子記恨他,他都是能理解的。
再說,鵬兒是個好孩子,的確是眼下他們胡家唯一的男丁。
逃荒路才幾個月,胡家村就死了一半還多,還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最後能活下來多少,說不定最後都會死在路上,要是註定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那肯定是身為胡家唯一男丁的鵬兒了。
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啊。
只是可憐了自己的乖孫女。
胡里正回頭看了孫女胡鐵花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娘錢氏,還有湊過來看事情的範秋英。
閉上眼忍不住在心裡喟嘆:鐵花,爺爺對不起你,老婆子,別怨我,大妹子,愧對你的好心了。
說完之後,睜開眼,一言不發,就回去了牛車前,開始翻找起來。
東西都被錢氏給藏起來了,就是防備著他。
錢氏見狀,衝上去擋在他跟前,“你要做什麼!這是留給我家鐵花的,一家人都捨不得吃,你答應過的……”
“可鵬兒還病著呢,老婆子,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胡里正也知道保證已經沒什麼用了,最後索性不說了。
“不成,這次你就算是把我休了,我也不答應!”錢氏難得的堅決一次,只是,再堅決,也擋不住胡里正主意已定,最後還是被他給強行奪了去。
一碗糙米,五個紫薯,早上,已經用了三分之一的糙米,還有一個紫薯,他沉思了一瞬,最後拿了兩個紫薯,還有一竹筒水,走到了胡老婆子跟前。
“省著點用,我家也沒有了,再要,你就只能要我的命了。”胡里正垂頭喪氣,對胡老婆子道。
“謝謝大哥!”胡老婆子擦乾眼淚,爬起來,把紫薯和水遞給了孫氏,囑咐,“給鵬兒吃,你要是敢吃,我不揭了你的皮。”
胡里正見狀臉色才好看一些,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錢氏,又看了一眼圍過來看事的村民,板著臉搖搖手,招呼道,“都別看了,繼續走,歇在路上算是怎麼回事。”
範秋英瞅著胡里正一臉的無奈,不過也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畢竟胡鵬兒是無辜的,都是災禍惹的禍,可她卻也只能硬著心腸當看不到的。
畢竟這個時候誰也顧不過來誰,太有憐憫之心只會讓自家人陷入絕境,跟著一起遭殃。
可看著錢氏一直在那哭,也真的是於心不忍。
是個好女人,卻攤上一個老好人胡里正,這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心裡多難受。
停下讓錢氏的兒媳孟氏先去趕上隊伍,她一個人留下勸錢氏。
“老姐姐,喝口水潤潤嗓子,哭了這麼久,舌頭都幹了吧。”
範秋英說著,從身上拿出竹筒來遞給錢氏。
“大妹子,我不能要,你已經幫了我們家很多了,我不能跟那胡老婆子一樣不要臉。”錢氏擦了擦眼淚,擠出一些笑容來對著範秋英搖頭。
“老姐姐,跟我還見外,你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喝過什麼水,我都看著呢,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有氣,可你要是氣壞了,那以後更沒人護著鐵花了,聽我的,得照顧好自己,再說,這也不是什麼金銀,不值錢的。”
範秋英說著,還是強行把竹筒塞到了錢氏的手裡。
錢氏感激的看著範秋英,又斜了一眼已經走在前面對付踢踢踏踏走著的胡老婆子,微微嘆氣,人家萍水相逢都能伸出手相助,可她那個妯娌,這輩子就知道佔便宜。
佔便宜不說,卻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
老頭子也是個拎不清的,多少次被那胡老婆子氣的跳腳,賭咒發誓絕不會再被她要挾,可是隻要那胡老婆子搬出死去的兄弟出來,他就心軟。
一次次的,她的心也漸漸涼了,可是卻也沒有辦法。
這逃荒路還不知道多久,自家人都活不下去了,他們一家人都不捨得吃,就是想緊著鐵花,讓小輩的活下來。
也不是她心狠,不願讓鵬兒跟著也能吃上一口,一起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