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幾年級?”
“初一,怎麼了?”
“只是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小就接受了一輩子的命運,禾樂轉回去對付他的松餅不想搭理她。然而傅萱兒不需要回應也能自己聊出一大段話來,她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覺得我很現實,對吧。”
“你看那圈人。”她抬起手指向果嶺虛虛畫了個圈,“誰不現實,我們都是在這樣的人的照拂下長大的。從小到大我最討厭的就是紀延廷,明明他身處金字塔頂端,卻時時刻刻像要從頂端飛走一樣,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那他需要關心什麼呢?”禾樂的聲音很輕,卻比清晨的冷風還要刮臉。他的人生按照既定軌道前進還不夠,還要他前進的同時膝行跪謝父兄的照拂才算不枉為傅家人嗎。紀延廷喜歡腎上腺素飆升的運動,從中找到活著的證明,他不該被這樣的枷鎖捆綁,應該像他喜歡的小鳥那樣自由飛出去才是。
“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傅萱兒安靜了幾秒,幹巴巴地說:“難怪他跟你做朋友。”
禾樂把果盤推過去,“吃吧。”
幾顆葡萄淪為傅萱兒手下的肉渣,她把捏爛的果肉扔開,煩躁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就算不用聯姻,以後我們的婚姻物件也只能在圈子裡找。從小到大對著那群人,什麼德行一清二楚,看著都要吐。”
“不可以拒絕嗎?”
傅萱兒微微翻了個白眼,“我都不想說了。”
禾樂又把點心架挪過去,“芝士塔挺好吃的。”
傅萱兒拿起一個芝士塔,咬一口,有些生氣地瞪著禾樂,“你為什麼不是我們圈子裡的?”
“因為我不是。”禾樂好脾氣道。
“那你讓你爸努努力。”傅萱兒驕矜地掃了他一眼,“你要是能進來,我也可以考慮考慮你。”
“那還是算了吧。”他可招架不來這位大小姐,禾樂默默把最後一口松餅啃完,拍了拍身上的渣渣起身讓小陳開高球車送他去紀延廷那邊。
“男的都靠不住。”傅萱兒惡狠狠地把芝士塔一口塞進嘴裡,嗆得咳個不停,“果汁呢怎麼還不送上來!我都等了五分鐘了!”
禾樂從車上跳下來,朝紀延廷小跑過去,恰好他打了一個漂亮的小鳥球,旁觀的人稀稀拉拉鼓掌。
“怎麼過來了?”紀延廷把杆給球童。
禾:“太無聊了。”
這時,傅岐和剛剛走在他身側的中年人也走了過來,象徵性地誇了兩句紀延廷的小鳥球。傅岐話裡話外敲打紀延廷,“不要驕傲,等小鳥成了老鷹才是真厲害。”
“嘛,老二你也太嚴格了。”中年人笑笑。
“你家萱萱是女孩那麼乖巧,不知道兒子難管多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禾:“樂樂也來了,延廷沒分寸也不看什麼場合帶你來這兒還撂你一個人,讓萱萱帶你去騎馬怎麼樣?”
旁邊的人是傅萱兒她爸爸,一堆傅家的,禾樂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很多餘,往後退了兩步,紀延廷手背在身後攥住他的胳膊,側目看了他一眼。
禾樂說:“不用了傅叔叔,我吵著來的,不關延廷的事。”
傅岐借機敲打完紀延廷,心情頗為愉悅地從口袋抽出簽字筆,秘書眼疾手快地遞上一份檔案。
禾樂覺得這一幕像古代的帝王突然心血來潮要題詩,手邊沒有紙筆,身旁的公公立刻知趣地把外衣扒了,把手咬破,把背和血獻給皇帝當作工具。那支筆筆頭上鑲嵌了一顆鑽石,反射著春日早晨的太陽光,炫目非常。
禾樂閉了閉眼睛。
“我先走了。”扔下幾個字仿若沒看見傅岐沉下去的臉色,紀延廷帶著禾樂離開。
路上,紀延廷的手機響了幾聲,他臉色微沉,禾樂不太敢跟他搭話。經過商城,禾樂鼓起勇氣拽了拽他的衣角,“我想去買點去春遊的東西,前面放我下去可以嗎?”
司機從後視鏡看過來,見紀延廷點了點頭,於是在靠邊處停了。禾樂推開門下去,動作利落得像後方有什麼東西在追他。
不多時,領子被拉住,“跑這麼快幹嘛?”
定了幾秒禾:“買東西。”
“晚了沒得賣?”
“......是吧。”
兩人各懷心事,禾樂神情恍惚地拿了四瓶不同牌子的蚊怕水,又買了一打袖套和暈車貼。他在前面拿,紀延廷在後面放回去。
良久,付款的時候一車東西就剩一小瓶蚊怕水和一副袖套、一板暈車貼。紀延廷問:“剛剛在下面傅萱兒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怎麼會來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紀延廷劃開手機,和傅萱兒的聊天框恰好跳出一條新訊息,“禾樂有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