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人頭攢動,正是擁擠之時。陳慕律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便和吳淮堂一同往湖岸西側的空曠地帶走。
“程思你是不知道,吳淮安那個老古板忙得要命,自己不好過還要派人把我關到屋子陪他一起不好過!”一邊走,吳淮堂一邊氣鼓鼓地吐槽著,“我這幾天抄書抄得手都要斷了。”
陳慕律好笑地看著他:“這幾日城裡人心浮動,你安穩待著,有什麼不好的?”
孟劍尊留在城內,必然需要人照應。吳淮堂這個城主擔不起這個重任,那便只有吳淮安替他去忙前忙後。
吳淮堂也清楚,只是撇了撇嘴:“我就是待不住啊,城主府太無聊了。我已經三天沒有見到阮娘了。”
陳慕律耐心地聽他抱怨,沒有搭腔。
他們已經走到了偏僻處,城主府的侍衛都站在幾丈外,吳淮堂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我知道,我從來都當不好這個城主,我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完全是因為我姓吳。”
“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想把位置讓給吳淮安,可是所有人都說不可以,包括吳淮安。你說說,他們可不可笑?”
陳慕律輕輕點了點頭:“可笑至極。”
他們明明瞧不上他,卻要把他推上高位,詆毀他,貶低他,又不許他離開。
因為吳淮堂姓吳,留著城主一脈的血,所以他不能肆意妄為,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吳淮堂折下一支柳,認認真真地閉眼許願:“真君在上,我吳淮堂在此折柳祈願,有朝一日能要抬大轎,娶阮娘做我的妻子。”
他虔誠地反複唸了三四遍才停下,睜開眼正好對上陳慕律晦澀難懂的目光。
“怎麼了?”吳淮堂不解地看著他,“程思,你不許願嗎?”
陳慕律輕輕挑眉,隨手掐斷一條柳枝攥在手中:“我許好了。”
吳淮堂不滿道:“你好敷衍啊!祈願要心誠,不行不行,趁著仙人還沒走遠,你重新許一次願!”
“你說什麼?”
陳慕律抬眸,面色有些難看,“什麼叫趁著仙人還沒走遠?”
“啊,忘了你這幾日都沒怎麼出門了!”吳淮堂解釋道,“劍尊大人他幾個時辰前已經離開渡柳城呀。”
陳慕律怔住了:“他……就這麼走了?”
吳淮堂不明所以:“對,對啊,他們仙人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凡間。呃……是有什麼問題嗎?你的臉色好差啊程思。”
被忽略的草木氣息充斥著整個湖邊,陌生的味道在此刻格外突兀,陳慕律忽然感覺有一瞬間的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幾步。
孟長贏走了。
他或許真的曾對這個男不倫不類的“聖女”有過零星半點的興趣,但也只是可憐的一點。
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攔他離開,他走得毫不猶豫。
就像陳慕律所期待的那樣。
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吳淮堂見他神色不對勁,也小心翼翼了起來:“程思,你還好嗎?”
“沒事。”陳慕律垂下眼,“沒事。”
慢慢攤開手,掌心一片黏膩,是柳枝裡被捏出了汁水,髒了手。
清瘦的青年盯著已經被壓得不成樣子的柳枝,笑也輕,聲也輕:“就是忽然發現,我的願望好像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