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墓碑,早已經是機器刻字了。
師傅讓他把墓碑給他,他幫他刻。
季樂魚搖了搖頭,自己拿著雕刻刀,慢慢刻著。
他刻的耐心且安靜,他想,這是他送給自己的最好的一份禮物。
刻字的師傅見他長得好看,時不時瞅瞅他,也瞅瞅他刻的字。
他主動指點著季樂魚,季樂魚聽著他的話,一筆一劃的刻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刻字的師傅要下班了。
他推開門,夜風湧進,吹起季樂魚單薄的衣衫和低垂著的發絲。
吹動刻字師傅那顆憐憫的心。
“愛子季樂魚之墓。”他輕聲道,“季樂魚是你兒子?”
“不。”季樂魚搖了搖頭。
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眉眼輕柔,在明亮的燈光下,漂亮得宛若嫋嫋輕煙,他緩緩揚起唇角,將一池春色揉碎於自己的笑容中。
仿若仲夏夜不滅的星星,又像冬雪中瑰麗的月光。
他說,“是我。”
他怎麼會有兒子呢?
他永遠都不會有兒子。
他只想當他父母的兒子,當他叔叔的兒子。
可是,他的父母也好,他的叔叔也罷,都不在了。
季樂魚曾經很喜歡爸爸媽媽這兩個詞,他也先後叫過季嶼淩成薇爸爸媽媽,叫過季嶼霄爸爸。
可是好像他喜歡的,結局都不是很好。
他叫季嶼霄爸爸的第二年,他就不在了。
他可能天生就不適合給別人當兒子。
但他自己都沒有爸爸,又怎麼能當好別人的爸爸呢?
所以,他不會有兒子的。
刻字的師傅愣了一下,同樣愣住的還有前來找他的老闆。
那見慣了離別而産生的麻木的悲傷在這一刻被慢慢擊碎,化成了夜的濃稠,融進了無聲的沉默裡。
他們怔怔的看著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只有晚風呼嘯而過,沿窗擊打,發出嗚咽的哭聲,似是哀鳴,又似是一首輓歌。
本想催促季他們已經下班了,他該離開的老闆最終也沒有開口。
刻字的師傅和他說了再見,下了班。
他想,他還這麼年輕,怎麼就要死了呢?
大概是生病了吧。
可為什麼他要自己來給自己刻一塊碑呢?
難道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
他在這一刻為這季樂魚悲傷。
而季樂魚卻並不為自己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