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膽子大的向李清意的方向湊了幾步,正遇司業引著幾人落座,場面霎時安靜下來。眾人低眉拱手,齊聲喊道:“學生見過老師。”
國子監司業馮大人起身言明此次監試考教順序,又為眾學子介紹場上評審,考生們愈發緊張,在坐的除了皇帝和丞相,還有宋朝有名的大儒尉遲先生和書畫大家芳雲居士,騎射的考官本是鄧老將軍,他場下一掃,突然笑了笑,朗聲道:“陛下,老臣人老眼花,可跟不得孩子們跑來跑去,我看李將軍就在旁觀,不如上來與我分擔分擔?”
宋元瑾早看到李清意男子裝扮坐在白靖衍和封如琢中間,胸中堵氣,此時一聽鄧將軍所言還有什麼猶豫,當即開口道:“朕的將軍倒是悠閒,就上來與鄧老將軍同審吧!”
此言一出,場下霎時甕聲四起,眾人摩拳擦掌,鬥志滿滿。幾位大儒頗感意外,不由多看了那年輕人幾眼。
李清意無奈起身,遙遙一禮,下場走向看臺。
考教開始,國子監匯聚天下英才,不愧是大宋學府之首,學子們博聞強識,學貫古今,國學一門凡下場者,評價都是優等,馮司業捋了捋鬍鬚,矜持笑著點了點頭。但緊接著策論一門,題目正是李相所設,丞相仍是一副笑面,“近日頻動刀兵,諸位就辯一辯,兵法有云: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道、天、地、將、法,此五事,何為重?”
此題一出,眾生皆眉頭緊鎖,此句他們並不陌生,國子監所學龐雜,兵法也有涉獵,可他們所學也僅僅是“知其然”,熟知兵法所言之意,但並無深究,此時無不苦思,一盞茶過後才有幾人試著下筆。臺上幾人也都沉下心來,尤其是兩位將軍。
時辰已到,司業派人將題紙遞到幾位評審跟前,果然如他們所想,考生們選什麼的都有,且都很有道理,行軍佈陣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任何的不利都可能導致極兇險的後果,但李清意和鄧將軍四目相對,二人心中已有答案。
宋元瑾翻了翻題紙,放到鄧老將軍案前說道:“兵之一道,朕等還是聽聽二位將軍高見吧。”
老將軍嚴肅說道:“陛下,老臣認為,道為重”看場下考生神態各異,將軍接著道:“天地者,非我等人力可控,能得天時地利固然好,不得也難強求,將者,能得驍勇善戰者大善,不得也可徐徐圖之;法者,能得妥帖有效行之甚好,不得也能掙扎求索;唯道不可逆,民心向背才是一國生死之地,不可不察!”
老將軍此言擲地有聲,場中人具斂眉低目細細思索,半晌,一學生上前一步,執著求問道:“老將軍所言有理,可世人多愚昧,我等苦學多年,怎可將一國之生死盡繫於生民之手?”
此人所言正是場中人心聲,世人庸庸碌碌不明大義,隨波逐流,前朝也多有城中百姓盡數附逆之事,實在靠不住,民心雖重,但要說國之生死,還不至於。
“爾等日後若為官,所求為何?”宋元瑾問場下眾人。
“為民請命!”
“為百姓安居樂業!”
“為國泰民安!”
“為國富民強!”
學子們發言踴躍,也無人追究他們所言是否不敬。宋元瑾靜靜看著,學生們漸漸平靜下來,也都若有所思,他們的初衷說來說去不過一個“民”字。
“民心所向,就是你們堂堂正正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底氣!是我大宋內安社稷,外御天下的根基。”宋元瑾挺拔如松柏,此刻居高臨下無悲無喜波瀾不驚,正映了蔣一書的那句如九天之上的神祇一般,場下眾生愣愣的看著陛下如天神臨凡的身影,早忘了司業萬千囑咐不可直視龍顏。
“諸位具是飽學之士,日後可能代天巡狩,鎮守一方,望諸位克己奉公,勵精圖治。朕,代天下百姓,多謝了!”宋元瑾遙遙抱拳一禮,場上眾人大驚,紛紛跪倒還禮,眾位在場的大臣更是驚慌,李相等人面帶愧色,悵然道:“臣等無能,讓陛下殫精竭慮!”
兩場考教完畢,日已西斜,考生們深覺此次監試受益匪淺,紛紛回了監舍自省己身,少有人在外逗留,李清意因為臨時變成了考官,被留在了國子監,臨走時封如琢看著李清意和陛下並肩的背影手中一片冰冷,白靖衍眼看剛才還侃侃而談的兄臺彷彿被抽走了生氣不由奇怪,但也並沒有多問,二人在國子監外分別,各自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