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馬車似是撞到了什麼重物,車身猛烈的搖晃,晃得裴嬈一個趔趄,臉差點栽到了香籠裡去,幸虧那隻手有力的托住了她的肩頭。
她剛扶著腰起身,就聽見了前頭車伕慘烈的求饒聲。
裴嬈嚇得一怔,連忙向窗外看去,剛要拉開簾子,卻被在外面的嘉卉給叫住:“不過是教訓個不長眼的車伕,您別汙了眼。”
教訓?裴嬈還來不及細細思索,一聲扯破天際的慘叫聲就隔著簾子刺破了裴嬈的耳膜。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血腥味襲來,折磨著她的感官,裴嬈下意識低下了頭,掩住了雙目。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全然沒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只剩下濃烈的龍涎香,裴嬈才敢緩緩的抬起頭。
卻正對上抬眼看她的蕭玠,隔著一團香爐的氤氳,渾身四周都帶著寒意。
“想替他求饒?”蕭玠冷冷的開口,一言一語,絲毫沒有剛剛的溫情,裴嬈幾乎覺得剛剛就是她的夢境,而現在才是夢醒了。
“他…到底怎麼了。”裴嬈小心翼翼的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轉眼間馬車就又動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帶了寒氣進來,裴嬈的四周頓時多了些寒氣,她抬起頭直直地望向他冷冽的雙眸,兩人在層霧中對視。
“算了,想那車伕也是無心之失,我們又何必斤斤計較。”
想了一番,裴嬈回過頭來,衝著蕭階說了句,“蕭階,我不怕。”
蕭玠盯著她的眼睛,悠悠開口“不怕什麼。”
“不怕你。”
說完這句話,她分明看到了蕭玠眼中來不急隱藏的那一絲錯愕。
世人都怕他,懼他,畏他,而從沒有一個人盯著他的眼睛說過,不怕他。蕭玠再抬眼,便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卻在昏暗的燭下低低的笑了起來,隨手將紅絲楠木桌角無意留下的樟木葉子輕輕擲了出去。
那葉子似乎有生命般,帶著些力度穩穩地落在了香爐的爐口,遊蛇立刻沒了生氣,銷聲匿跡。
兩人這才互相看了個清楚,裴嬈的聲勢立刻癟下去了一半之多,卻依舊挺了挺背,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她對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在作為一個孩子就要承擔起那些不屬於他的責任、不屬於他的罪責和罵名,若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敵視他,他又怎會走上這條路。
只是可憐了那些無辜的人…
“餓麼?”
“啊?”裴嬈被問的一個愣怔。
想來整個下午就喝了半碗鯽魚湯和一些不頂飽的糕點,現在確實有些餓了,就實在的點了點頭,“餓了。”
“好嘞,那小的就轉到長興樓了。”匡舟揮著馬鞭子好像來了力氣,快的後面好幾輛隨著的轎伕都跟不上趟。
沒一會,馬車就停了下來,而此時裴嬈的餓意實在有些被喚醒,還沒來得及下車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
她悄悄的看了眼對面的蕭玠,發覺他還在垂頭看著奏摺,便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嘉卉已經掀開了轎簾,撐著傘迎在了門口,輕輕柔柔的攙著裴嬈踩著轎凳下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