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三無呢？”阿利安娜悠悠地說。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什麼意思？
阿利安娜向前踏了一步，面向眾人，“我們都相信，三無不可能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殺手，但如果這個兇手根本就不是三無呢……或者說，你們眼中的這個三無，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三無。”
“安娜你什麼意思？”貝兒問，“有人在冒充她行兇？”
“這不可能。”羅成搖了搖頭，“安全區中只有兩百個人，沒有人能冒充檸檬行兇，案發當時，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及陸巡，其他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刀柄上的指紋是檸檬的，留在現場的足跡也是檸檬的，她是唯一的嫌疑人，除了她，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如果三無不是兇手，她完全可以跳出來澄清。”雷赫低聲說，“但最麻煩的是……她現在失蹤了，我們只能認為這是潛逃。”
“安娜不是這個意思。”上校發話了，他一直坐在辦公桌後不言不語，陸巡不知道肖恩得到這個訊息後心裡是什麼想法，他一直認為對檸檬而言，上校扮演的是父親那樣的角色，檸檬是跟著上校長大的……不知道一位父親如果得知自己的女兒淪為殺人兇手，會作何感想？
“沒錯，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利安娜點點頭，“我不是在說有某個人殺了艾葉並且嫁禍給三無……殺死艾葉的人應該是三無無疑，但這個三無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三無了。”
陸巡一愣，他立即就明白了阿利安娜是什麼意思。
“如果她不再是之前的三無了，那麼她應該是誰？”貝兒問。
“某個怪物，披著三無這身皮的怪物。”安娜說。
滿座皆驚。
上校沉默片刻，“安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女孩聳聳肩，“目前僅僅只是推測，去年安全區在遭到殺戮者塞壬女妖時，三無越過了最後的紅線，徹底屍化，按照常理來說……她在那個時候就應該已經死了。”
阿利安娜接著轉向陸巡，“但不知怎麼，後來陸巡又從夜王的巢穴，也就是金茂大廈中救出了三無……我檢查過這個三無的身體狀況，她體內的末日病毒侵染程度非常低，這令我非常吃驚，因為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人類對末日病毒特性的基礎認知之一，就是病毒感染基本上不可逆。”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夜王做的手腳，夜王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令三無體內的病毒感染程度奇蹟般地下降了。”安娜說，“從三無失蹤到她在金茂大廈中被發現，這之間隔了很長時間，這麼長的時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夜王？！”
雷赫貝兒羅成菲碧都頭皮一緊，夜王著實是個太可怕的敵人……當初與夜王對抗時安全區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趙高犧牲自己的性命，安娜陸巡貝兒差點把自己也搭進去，整個蜂鳥獵殺小組都險些全軍覆沒，他們才得以戰勝那個怪物。
但戰後執行部進行戰況分析和總結，他們一致認為夜王在戰鬥中並未使出全力，這才給了學院可乘之機。
如今安全區中沒有人再願意提起夜王的名字，提起來必定會引起緊張。
“夜王幫助三無逆轉了末日病毒的感染，這相當於給了她第二條性命，但問題在於……這條命真的屬於三無麼？”阿利安娜語氣很認真，“陸巡從金茂大廈中救出來的那個人……真的是原本的三無麼？”
貝兒驚呆了。
“你認為夜王有可能控制了三無？”雷赫問，“但現在就連夜王本人都死了。”
“未必是控制。”阿利安娜說，“夜王有可能在三無的體內塑造出了另外一個人格，這個舉動有可能是有意的，也有可能是無意的，因為全面屍化會讓人喪失神智，擴散的末日病毒會完全吞噬人類的大腦，所有的思維活動都會停止……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之前說末日病毒感染不可逆，你沒法把一顆煮熟的雞蛋重新變成生雞蛋。”
“真正的三無可能在當初全面屍化的一瞬間就已經死了，夜王只是撿了一具活屍回去，他在這具活屍上重新培養塑造了一個全新的人格。”安娜接著說，“如果我們把情況再推斷得更壞一點，甚至有可能夜王根本就沒有把三無的屍體撿回去，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復活這具屍體，他只是重新制造了一個三無出來。”
“重新制造？有可能麼？他能憑空製造出一個人來？”雷赫很詫異，安娜所說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凡見過夜王母體的人……都不會懷疑這一點。”
在座的所有人當中真正見過夜王母體的人只有陸巡，貝兒和阿利安娜，其他人都只是從戰後的報告中得知了這東西的存在，阿利安娜把母體描述成一個巨大的阿米巴變形蟲式的生物，沒有固定形態，被夜王豢養囚禁在金茂大廈內部，沒有親眼見過母體的人很難想象這怪物究竟長什麼樣，雷赫只能想象出一團巨大的年糕或者口香糖，但真正見過它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個生存在金茂大廈中庭底部的龐然大物，彷彿地獄之中爬出來的神明。
夜王母體確實有能力憑空製造出一個人來，它是萬千人類和獵人的聚合體，體內混雜著無數思維和記憶，它能在短時間複製出一個夜王來，同樣也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複製出一個檸檬。
“你說三無是贗品？”貝兒質問，“你這麼說，有什麼依據？”
“沒有依據。”安娜說，“以上所說，全部都是推測，僅供參考。”
陸巡坐在椅子上，頭都被炸昏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忙於當這個該死的執行部部長，整天批閱檔案批閱檔案，一個禮拜也見不到檸檬一面，如果他能早點察覺到異常……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陸巡想起以前自己和檸檬做搭檔，兩人經常並肩坐在越野車裡，自己坐在駕駛座上，趴在方向盤上，檸檬坐在副駕駛座上，懷裡抱著長刀，沒接到命令時兩人就這麼呆坐著，有時候半個小時都不說一句話。
那姑娘仰頭望著漫天星斗，偶爾眼底會流露出孩子般好奇的光來，然後扭頭問陸巡:“陸巡，你說天上的星星為什麼不會掉下來呢？”
這個時候陸巡趴在方向盤上，悶悶地吐出一句話來，“萬有引力唄。”
檸檬實際上並不明白萬有引力是什麼東西，但她仍然點點頭，繼續發呆。
陸巡把檸檬從夜王手中救了出來，就像是把走失在外的貓撿了回來，一隻貓一輩子會走失幾次？撿回來一次，或許這輩子接下來都不用操心了，所以陸巡把這傻姑娘安安心心地放在了家裡，以為她再也不會消失了。
但他只是離開了這丫頭一小會兒，真的只是一小會兒……她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