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半靠在床頭上,抬頭望著潔白的天花板,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病床兩邊的布簾都拉上了……這不是陸巡第一次到醫院裡來了,僅僅在兩天之前他就來過這裡,一個星期之內兩次住進醫院,除了自己的宿舍和餐廳,醫院才是陸巡到訪次數最多的場所。
安全區裡的醫院不大,由原上海海軍軍事學院的校醫院改建而成,是一棟背靠著圖書館的兩層小樓,坐落在一排鬱鬱蔥蔥的行道樹後,很不起眼。平日裡的醫院冷冷清清少有人來,整座醫院中只有一位值班護士,還是個兼職的,那個姑娘除了在護士站值班以外,還負責打理醫院周圍的灌木叢。
所以在一般情況下,相比於潔白的護士服,人們更多地是看到她一身連體工裝,拿著一把大號的樹枝剪在修剪醫院門前的紅花檵木。
整座安全區裡僅僅只有一百二十個人,為了維持這個微型社會的正常運轉,每個人幾乎都身兼多職,你永遠沒法猜到在這個學院中偶遇的人真實的職業……醫院中並沒有專職的醫生和護士,在沒有傷員的情況下,那些技藝精湛的外科大夫們可能就待在餐廳的後廚裡,以外科手術般的嚴謹和仔細用菜刀給案板上的牛肉剔除神經……
就連蜂鳥小組的成員都不能例外,那些掌握著強大力量的人形兵器們在沒有任務和訓練的時候會幹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事,從修理變壓器到疏通下水道,甚至包括在餐廳中擔任服務員……陸巡在得知這一點時稍稍有些吃驚,他本以為蜂鳥獵殺小組是像軍隊那樣嚴肅和封閉的組織,小組成員們都是像檸檬那樣冷冰冰的煞星,二話不說拔刀就砍讓人聞風喪膽。
趙高擺擺食指說NONONO,蜂鳥小組裡的人其實都是一幫智商不上線情商不在服務區的神經病……另外檸檬也不會二話不說拔刀就砍,她是一言不合拔刀就砍。
學院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們共同構成了安全區這個精密而精緻的社會機器,沒有一個人是多餘的,陸巡偏頭望著窗外,他忽然微微一愣,不……這裡或許有一個遊手好閒的二百五……
“啊……張嘴。”
陸巡嚥了口唾沫,強忍著沒有把墊在背後的枕頭抽出來砸在面前這張淫蕩的臉上。
“怎麼?”趙高一怔,“燙麼?”
他低頭吹散勺子上蒸騰的熱氣,再次湊近陸巡,“啊……張嘴。”
“張你妹啊!”陸巡抬腳踹了過去,“能不能不要以那麼猥瑣的表情面對我啊!”
“猥瑣?”趙高輕巧地轉身避開了這一腳,然後放下飯碗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已經竭力表現出了我最善意的微笑好麼,看著我的臉……你難道感覺不到我的善意麼?”
陸巡撇過頭去,“感覺不到。”
“我辛辛苦苦為你熬的湯,還親自餵你,就得到這樣的評價?”趙高怒了,他大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無辜感。
“不需要你喂……我自己能行。”陸巡說。
趙高冷笑,“你用腳端碗麼?”
陸巡一窒……他的左臂被石膏和夾板固定吊在了房頂上,只能保持平伸狀態,正是因為如此,他剛剛才沒有把枕頭抽出來砸在趙高的臉上,如果動作幅度過大,他的左臂可能有再次骨折的風險……
陸巡左肩被貓妖的利爪刺穿,因為趙高的及時處理才杜絕了感染的風險,但在禁區中無法進行更深入的治療,陸巡的傷勢非常嚴重,緊急處理只是權宜之計,他需要正規的手術。
陸巡一回到學院就被送進了醫院,那些原本在餐廳廚房,溫室花房和伺服器機房裡忙碌的大夫們聽到訊息,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紛紛趕到醫院集中,其中那位在廚房裡剁醬骨的大夫以最高技術水平當仁不讓地擔任起了主刀醫生,陸巡躺在手術室裡看著周圍一幫人揮汗如雨,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這些人和自己素昧平生,卻如此盡心盡力地救治自己,這樣無私奉獻先人後己的大夫簡直可以去申請個全國勞模了啊!
如果他知道圍在身邊給自己動刀子的人一個小時前還在廚房裡揮刀剁肉氣勢磅礴,他恐怕會嚇得當場休克。
這哪裡是一幫大夫?這根本就是一幫屠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