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平復了一陣氣息,睜開眼,衝站在角落裡的魏清雲招了招手,魏清雲急忙快步上前跪下。
“魏小將軍,我希望你能答應哀家盡你所能,照看風兒。這孩子從小太不容易了。”太后轉頭看向跪在床邊泣不成聲的古凌風。
魏清雲看著肩膀不斷聳動的古凌風,雖然悲傷,卻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眼中浮現出一絲憐憫,一絲動容。在戰場上見慣了生離死別,殘肢碎片的他卻被眼前這一老一少深深的感動了。
魏清雲跪下,一拱手,“卑職謹遵懿旨,太后放心。”
太后滿意的閉上眼睛,慢慢躺了下來,隨後對二人輕揮右手,示意侍女帶二人出去。
魏清雲上前,把古凌風扶了起來,二人退出殿外。古凌風擦乾眼淚,回頭對侍女說道,“好好照顧太后娘娘,我聽她老人家咳嗽聲悶,似乎咳中帶痰,你問問太醫,是否可以每日用陳皮、山楂泡水,日常飲用化痰止咳。另外殿內早晚開點窗戶通風,這樣病氣容易驅散,對太后娘娘身體有好處。”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將天邊染成縷縷金黃色。宣王府外的青石輔道上,一車四馬緩緩走來。古凌風讓大吳停下馬車,隨後他跳下馬車,對翻身下馬的魏清雲拱了拱手,真誠的說道,“今天多謝清雲兄送我回府。另外,太后娘娘對你的交待,實屬強人所難,我希望清雲兄不要放在心上。我們宣王府如今再不濟,也只會一人做事一人當。今天尾巴太多,就不請清雲兄進府一敘了。改日等我準備停當,再請清雲兄聚聚。”說完,古凌風對魏清風擺了擺手,接著對他身後的黑巾三衛點了點頭,轉身往宣王府走去。
魏清雲目送古凌風飄逸的背影走進王府,忽然嘴角裂開,浮現出一絲微笑。黑巾三衛目瞪口呆的看著主子,在戰場上殺伐果斷、鐵面無情的魏閻王,冰山臉居然會笑。三人面面相覷的使了個眼色。
“將軍,我們……”甲一剛準備開口,魏清雲沉下臉,回頭看了看街尾處幾個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身影,一揮手,“走。”
“踏踏”馬蹄聲響起,一行四人往城外奔去。
古凌風剛進王府,一陣香風撲了過來。“哎呦,風兒,你這一天上哪兒去了,孃親好擔心你呀。”宣王妃一把將古凌風摟進懷裡,右手擰上他的耳朵,埋怨道。“疼,疼,孃親放手,這麼多人看著呢。”古凌風掙扎著從他孃的魔爪裡逃脫出來。”娘,我沒事,就是去進宮拜見了一下太后她老人家。“喔,太后娘娘她身體怎麼樣呀?”果然宣王妃被轉移注意力,關切的問道。
“嗯,太后娘娘其他都還好,就是有些咳嗽,我拜見完她老人家,就出宮了。”古凌風揉了揉被揪紅的耳朵。連忙打斷他孃的盤問,“娘,今天太晚了,我先回房了,明天再跟您請安。”逃也似的飛奔而去。香香也急忙跟王妃福了一禮,跟在古凌風身後匆匆離去。
回到世子寢殿,古凌風趕緊洗了洗手,拿起香香遞過來的溫茶一飲而盡。“哎呦,渴死了,進了宮,水也不敢喝一口。“香香一邊幫古凌風換上便服,一邊稟告說,“世子,明月姑姑下午來拜訪過您,還帶了一個小夥子,後來看您沒回來,姑姑就先回去了,但是小夥子一直跪在咱們偏殿門口,說要等您回來拜謝您呢。世子,你看?”古凌風略一思索,起身,推開偏殿房門。
偏殿外是一條斑駁的石板道,直通到外花園。小道雖然打掃得很乾淨,不見一片落葉,但是鋪在地上的青磚已經有些磨損,看得出來許久沒有翻新了。
一個面目清俊的少年略微低著頭,跪在青石板路上面,眼眸低垂,盯著青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微風中一襲白衫印入他的眼底,少年緩緩抬起頭來。時光似乎在一瞬間凝固,眼前的白衫公子眉如墨畫,眼似星空,肌膚賽雪,唇如硃砂。好像天空中所有的光芒都照耀在他的身上,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少年恍惚中,微微抬起右手,向公子伸去,想去抓住這來之不易溫暖的光芒。
古凌風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青衣少年,他清秀黑瘦的臉龐上,傷痕滿滿。少年黝黑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迷惘,慢慢向自己伸出右手。古凌風心中閃過一陣憐憫,輕嘆了一聲,揮了揮手,對少年說,“起來吧,站著說話。”
說話聲打斷了少年的出神,他的目光瞬間恢復清明,只見他雙手伏地,對古凌風恭敬的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站在古凌風的面前。
少年的身量很高,比古凌風還略高一點,四肢瘦長,但是肌肉結實,手骨關節分明,看得出來一身外家練體的功夫頗有功底。
“你是不是想報仇?”古凌風看著少年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表情,輕聲問道。
少年猛的抬頭,定定的看著古凌風,雙手緊握成拳,牙關緊咬,眼中逐漸泛出紅霧。“是。”少年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好,我來助你報仇。” 古凌風伸手拍向少年肩頭。少年身體一僵,但是剋制住沒有躲閃。
“世子,你不問我的仇人是誰嗎?還有為什麼會願意助我報仇?”少年平復了情緒,聲音低沉問道。
“哈哈……”古凌風看著少年故作老成的表情,覺得很有趣,說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十二少保之首,名字就叫古鳴。我不用管你的仇人是誰,等我大功告成之日,就是你手刃仇敵之時。怎麼樣,敢不敢與我擊掌為誓?”
望著古凌風如豔陽般炫目的笑顏,少年堅定的伸出手,“叭叭叭”三擊掌。
“在下古鳴,拜見世子。”
古凌風讓人請來了明月姑姑,指了指古鳴,對明月說,“明月姑姑,他從今天起叫古鳴,是十二少保之首,姑姑在他的族人裡面和我們府裡挑選精明強幹的年輕人出來,編入十二少保,我希望姑姑帶著師兄弟把他們操練起來,半年內我要他們每個人都各有所長,能獨擋一面。姑姑現在帶他下去安頓好了,再來找我,明天我們開始行動。”
明月點頭拱手行禮告退。
古鳴也跟著行禮退下,他回頭看向站在夕陽交織著微風中的古凌風,一股天地浩然之氣籠罩在他身前。“天選之子”四個字浮現在古鳴的腦海。古鳴堅定的跟上明月姑姑的腳步,心中下定決心,“這一輩子,我跟定他了。”
午夜,逍遙坊依舊人聲鼎沸,賭紅了眼的人們,聲嘶力竭的在叫喊著,哭鬧著。莊家們豪氣的吆喝下注聲此起彼伏。突然,逍遙坊的大門被推開,一個身披黑色斗篷,戴著寬簷帽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一隻枯黃的手伸了出來,閃電般抓住前來迎賓的荷官手腕,沙啞的嗓音說道,“走,帶我去見你們掌櫃。有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