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下水,百夫響應。
頃刻之間,滿河灘都是金屬的閃光和飛濺而起的水‘花’,那片清亮的河流也因為一下子踩下去這麼多腳丫子而變得渾濁。
“殺,殺上去!”準塔眼睛都紅了,猛地‘抽’出腰刀就要策馬朝水中衝去。
一個親衛忙拉住他的韁繩,大喊:“準塔是我們的人,主力來了,主力來了,老天爺,他們總算找到足夠的船隻過河了
。”叫聲中帶著喜極而泣的哭腔。
“是我們的主力來了!”跟隨準塔逃出生天的那三百騎兵同時發出一聲歡呼,有人將頭盔摘下來扔到天上,有人直接跳下馬跪在地上高聲禱告感謝上蒼讓自己活了下來,有人因為實在太熱也顧不得河水實在太髒,就那麼將頭埋在裡面大口牛飲。
想不到,一向視生死於無物的建州兵竟然會因為逃出生天而哭泣,看著了,真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準塔這才清醒過來,一個牛錄額真騎馬跑過來,“準塔,可算找著你了。”
準塔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找到船了,來了多少人?”
“找著船了,都來了,兩萬人馬都坐著船順水而下,最多三日就能全部開來。咱們這一‘波’兒來了四千人馬,當孃的,大家都不習慣坐船,晃得整個人都暈了,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那牛錄額真好奇地看著滿面都是血殼子的準塔,忍不住問:“仗打得如何了,淮安拿下了嗎?”
“來了來了……來了就好……”準塔痛苦地搖了搖頭:“吃了個敗仗。”
“吃了敗仗,怎麼可能?”牛錄額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漢狗這麼能打?”
“見了鬼,日了狗了。”準塔:“傳我命令,所有人都開去清江浦休整,準備攻城器械,等到部隊到齊就開始攻城。”
他抬起已經讓乾涸的血粘住的眼睛,朝東面看了一眼,喃喃道:“劉‘春’,等著吧,這不過才開始,某誓報此仇……一天,我的主力不過是晚到了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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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惡鬥。
是的,這是一場惡鬥,等到戰鬥結束,劉‘春’倉促收攏的這五千人馬打得只剩三千人不到,陣亡士卒超過八百,其他都是重傷,最後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能‘挺’過去。
不過,一場戰役,真正的死亡更多的是發生在受傷之後的發炎
。
減員四成以上,這一仗雖然說大獲全勝,可這支部隊也被徹底打殘了。
淮安之戰這才開始,部隊就有如此重大傷亡,接下來來建奴還有兩萬,該怎麼辦,所有人都是心中沒底。
倉促打掃戰場,割下建奴的腦袋系在腰上,抬著受傷的戰友,劉‘春’和士卒踩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淮安城。
正是中午,陽光暴烈曬下來,街上空無一人,到處都是明亮的光影。
郝肖仁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劉‘春’身邊,滿面都是得意洋洋的笑容。這個小人,此刻反安慰起劉‘春’來:“左都督真是嶽爺爺在世啊,這一戰重創準塔,徹底地打出威風來。假以時日,只怕建奴要喊出撼山易,憾山東軍難了。”
劉‘春’看到他那張滿是汗珠的笑臉只感覺一陣噁心,強壓著一鞭子‘抽’過去的‘欲’望,冷冷道:“不過是斬下幾百級狗韃子的腦袋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別忘了,準塔還有兩萬大軍將陸續開來。”
想起未來的戰局,劉‘春’心中一團‘混’‘亂’和煩躁。
“不不不,左都督也不能這麼說,你想啊,當年遼西軍‘門’每年耗費國家幾百兩銀子軍費,手下幾十萬大軍,在戰場上和建奴打,每戰的斬獲也不過十幾級,甚至幾級。”郝肖仁笑道:“關鍵是這一仗為山東軍爭取了幾日時間,少將軍可以在這幾日內收集兵馬,徵召民夫,佈置城防,建奴就算來再多人馬也管叫他們在堅城下撞得頭破血流。而且,這一仗打出了軍心士,打破了建奴不可敵的神話,對於軍心士氣的提振卻不是用斬首多少可以衡量的。”
“軍心士氣,嘿嘿,嘿嘿,在哪裡?說難聽點,我山東軍就是一群廢物,假如有空閒,老子得狠狠‘操’他們,就不信不能將他們練出來。”劉‘春’咬牙冷笑。
郝肖仁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左都督甚言,這些人馬剛才可都是與你一道同生共死過來的,你說這話豈不是要冷了士卒的心?”
劉‘春’這才感到自己說失了口,閉上嘴悶哼一聲。